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隊伍就重新啟程,這一次,白允葭和陸澤宇、安平同乘一車,阮莘莘則隨程頌一起騎馬。留了一小隊人慢行,以便照顧傷員、收拾遺體,大臣的家眷們則由一對人馬統一護送至各家。
快馬加鞭地回宮后,安平沒有進攻,而是留在宮門口徘徊,等待著蘇瑾桐。
剛剛混戰一結束,她就立刻沖進人群里去找人了。當時蘇瑾桐已經挨了兩刀,分別在左臂和后背。原本她想跟隨后面的傷兵隊伍一起回宮,順道照顧蘇瑾桐的。但是陸澤宇和程頌都不同意,圣旨還沒發,兩個人依然是無名無份的,這樣親密的做法只會繼續給人話柄。
情勢緊急,沒有多爭辯,安平順從地跟著回了宮,之后便一直在宮門口等著。等到天都黑了下來,才終于看到了護送傷員隊伍的身影。
立刻就想沖上前去,但想到皇兄的話還是忍住了,一眨不眨地盯著隊伍靠近,不動聲色地受過來人的行禮,然后又吩咐趕緊將傷員安置好,才在過程中匆匆與蘇瑾桐對視一眼。
確定人沒事后,安平便回到了棠樺居,一直等到四下的人都歇下了,才悄悄地溜到了蘇瑾桐在的小院子。此時,來照顧他的人也都已經走了,只有蘇瑾桐一人在休息,安平便摸黑進了屋。
她一推門,蘇瑾桐就醒了,默默地趴在床上等著人進來。
就著微弱的月光,很難看清楚屋里的陳設,安平走得很艱難,不是撞到凳子上,就是踢到柜子角。
聽著外邊“叮叮當當”的聲音,蘇瑾桐還是沒忍住,“你這么一來,別人可都要聽見了,興許以為我這屋里遭了女賊,就沖進來捉你了。”
安平被這聲音嚇了一大跳,她原本聽著房里沒動靜,以為人已經睡熟了呢。
繼續摸黑走到了床邊,不客氣地將人往里推推,一屁股坐在了邊上,說道:“你還笑話我呢,我還不是為了來看看你嘛。怎么樣啊,傷口還疼不疼了?”
原本就很疼的,現在被這么一問好像更疼了,蘇瑾桐矯情地哼著:“疼,疼得我都要喘不上氣了。”
這么嚴重,安平心里“咯噔”一聲,問道:“傷口很深嗎?太醫是怎么說的?有沒有包扎好?要不人我再找人去傳陳太醫吧,以往我生病,都是由他來診治的。”邊說著,就要起身去叫人。
一把拉住安平的手,蘇瑾桐說道:“陛下叫來的就是陳太醫,不用折騰了,放心吧。傷口不深,上了藥,血也都止住了。誰家的傷口能上了藥立馬就好了呀?肯定還是要疼上一夜了,就是再找太醫來也沒用的。”
“這樣疼上一夜,那你還怎么就寢啊?”安平不忍心地說。
“還能怎么就寢?就這樣趴著唄,放心吧,這受了刀傷本來就是這樣的。你大哥在戰場上受過的傷肯定比我的嚴重多了,他都沒事兒,我也會沒事兒的。”
蘇瑾桐嘴上勸慰著安平,心里卻在打著鼓。今天的情況確實是兇險萬分,派來的殺手都是高手,大家幾乎沒有人全身而退,如果程頌再來得晚些,他就只能使出自己的家傳功夫了,但恐怕就算是那樣,也無法扭轉敗局。
今天的情況實在是太險了,不僅險在性命之憂,還險在差點在眾人面前露出馬腳。安平提過程頌有尤江的書,萬一他也了解過他們家的功夫,那就離身份被發現不遠了。才剛能有辦法跟她在一起,如果是這個時候被拆穿,恐怕這一輩子都不能再有機會相見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蘇瑾桐小聲地說著,其實心里還藏了更深的歉意,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你有什么好對不起的?今天還好有你在身邊,我才能迅速地冷靜下來,安心地保護著大嫂她們。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皇兄會出事,但若是我沒有保護好大嫂,以后也難以有顏面去見大哥。”
安平說著,輕輕地搓了搓手。雖然房間里很昏暗,這動作還是被蘇瑾桐準確無疑地捕捉到了。
手臂上有傷口,但還好還有另外一只。蘇瑾桐側過身子,往床的里邊挪挪,輕輕將人往里拉,“這天氣還是有些涼的,我這屋里沒有燒那么多炭火,你肯定會不習慣,先上來暖和暖和吧。”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安平有些緊張,心跳地飛快,尷尬地推脫著,卻不想動作太大,扯到了他的傷口。
隨著他的一聲痛呼,安平趕緊手腳利索地脫靴、上床,“好了好了,我躺進來了……你別……亂動。”
這話倒也提醒了蘇瑾桐,一下子明白過來安平是在別扭些什么。剛才只是想著被子里暖和,沒有想那么多。這一明白,呼吸就立刻變得有些急促,立馬將自己身上的被子往安平身上一蓋,把人給裹了個嚴實,假裝不在意地說道:“原來我們安平郡主也有乖乖聽話的時候嘛。”
窘迫一下子涌上心頭,安平腦袋往被子里一鉆,悶悶的聲音響起,“不許亂說話,看你現在好得很,我這就回去了。”
“誒,再躺一會兒,”蘇瑾桐圈住正要離開的人,動作笨拙地握住安平涼冰冰的手,就往自己的懷里揣,“起碼先暖和過來。”
怕自己的手冰著他,又怕自己的動作會讓他扯到傷口,安平僵硬著身子一動都不敢動。一時之間,床上像躺了兩具有體溫的僵尸。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彼此的心跳聲。
過了好一會兒,安平開口了:“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
有些不情不愿地放開手,蘇瑾桐閉著眼睛,一邊聞著安平身上傳來的香氣,想著肯定是剛沐浴熏香完就趕來了,一邊有了主意地說道:“這夜里可是一日中最冷的時候,你聽外面還刮著大風呢,你現在出去,我好不容易給你暖熱的手腳可又要冰涼了,我不是都白暖了?要不你就在這里歇下,等明日再回去吧。”
“你胡說些什么呢?”安平麻利地從被子里抽出雙手,掰過蘇瑾桐的臉,腦袋也鉆出來,盯著他的臉。此時這張臉上的眼睛已經張開,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我要是歇在你這兒,被皇兄知道了會立馬就過來要了你的命的。我是來看你的,不是來送你去死的。”
“哈哈哈哈……”耳邊響起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安平不解地看著,覺得這聲音莫名地讓人覺得有些不愉快。
“看來郡主是當真想過在我這里歇息的。”蘇瑾桐這一句話,成功讓自己又痛呼了一聲,但也只一下,笑聲又持續了下去,一直到因為笑得太開心,牽扯了背上的傷口才作罷。
仗著帶傷的身體經不起折騰,最終蘇瑾桐還是成功地將人當成枕頭,壓著、抱著,枕了大半夜才睡著。人是終于睡著了,安平也接連打起了哈欠,想要抽身離開,卻發現被抱得太緊,想要不吵醒他就離開,不大可能。
黑暗中,慢慢地端詳著蘇瑾桐的眉眼,想著不知道他的傷口到底怎么樣了,一直都疼得不能入睡,一定很難受吧。看在你好不容易才能睡著的份上,就便宜你了,等天亮以后,我再找機會離開。反正皇兄這幾天肯定有的忙了,應該也不會立刻就注意到我。
以前還懷疑過你的身份、你的感情,詩慧說我心儀你了,我還不愿意相信,她又說你身份有可疑,我還是不愿意相信。沒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愛偷懶、挺沒用的你,既會治理流民,也能打獵、救駕,在混亂的時候挺身而出,讓我覺得很安心。好久都沒有覺得這么踏實過了,以后是不是可以一直都這樣呢?
這么胡思亂想著,安平的思緒又飄到了親事上,想著皇兄說圣旨已經擬好了,馬上就可以頒布,只不過還有一個額外的條件,到底是什么呢?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敵不過困意,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