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神宮的會客室里,外面的陽光明媚,光芒穿過林蔭的縫隙溫柔地照在石板路上,頭戴烏帽子身穿白色神官服和白衣緋袴的巫女們來來往往,闊步前行。
若衫玲奈作為巫女充當著侍者的責任端著飲茶的器具,吉田廣修作為對于事業(yè)有著強烈上進心的人,對于自己的事業(yè)非常看重,因此樂得充當侍者的工作,方便接觸大人物。
“照子,如果不是我來見你,恐怕你是不會來見我吧。”
東京大神宮的宮司近衛(wèi)神官語氣中帶著怒氣,會客室里一眾人正坐在一起,唯有慶光院上人(近衛(wèi)照子)依然手里捧著茶杯一臉平靜,微笑地說道,“今日不是見面了嗎?”
原本想要發(fā)怒的近衛(wèi)神官見著她的微笑,拿起自己的茶杯飲了一口緩緩說道,“今晚皇宮有一次聚會,皇后陛下非常想念你,我相信你的出場一定會迷得所有人神魂顛倒。”
“是啊,照子,平心而論,你當年若是不出家的話,恐怕今日我們都要對你起身跪拜了,不是稱呼你為殿下,就是未來的陛下。”
明治神宮九條神官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身為千年華族,第一公卿攝關(guān)家的女兒,若是雜劇古代,她們的命運要么是嫁給天皇,要么是去往江戶成為將軍的御臺所。
伴隨著貴族制度的廢除,當代皇后以及太子妃都是平民出身,原本作為皇室外戚的攝關(guān)家就有了嚴重的危機感,和皇室關(guān)系的疏離,在古代就是權(quán)威的喪失,盡管作為頂級貴族現(xiàn)在依然和皇室有著親密的關(guān)系,可是始終不如有一位攝關(guān)家的女兒嫁入皇室更加彰顯存在感。
五攝家對于近衛(wèi)照子幾乎有著同樣的期望,然而誰能想到她竟然會在十幾年前出家。
“第一我是出家人,第二我已經(jīng)有丈夫了。”
慶光院上人伸出如玉白皙的手指將茶杯放在榻榻米上,用著如同黃鶯歌唱的聲音緩緩說道。
“臨濟宗的和尚都能娶親。”近衛(wèi)神官有些不滿。
“臨濟宗的和尚守的是大乘菩薩戒,比丘尼是守的小乘俱足戒。”慶光院上人微笑著說道,“你不會忘了吧,這是常識。”
佛教最初教派分裂,是因為對于戒律的爭執(zhí),所以形成了上座部和大眾部,這是后來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在華國占據(jù)主流的是大乘佛教,然而華國和尚持戒的并非是大乘佛教的菩薩戒,而是小乘佛教的俱足戒,因為有253條因此稱為大戒。
鑒真和尚東渡和國,傳來的不僅僅是大乘佛法,更重要的是傳來了佛教的戒律,佛教在鑒真東渡前就已經(jīng)通過古代朝鮮傳來有兩百年了,可是沒有戒律,就意味著不必遵守戒律。
由戒律而產(chǎn)生定力,由定力而產(chǎn)生專注,由此而產(chǎn)生智慧,這就是大小乘認可的戒定慧三學。連戒律都不守,還當什么和尚。
鑒真給和國的和尚們授具足戒,給當時的圣武上皇、光明皇太后、孝謙天皇、皇太子等人授菩薩戒,兩者之間涇渭分明,原因就是如此。
在大戒東漸的過程中,誰能想到后來和國的僧侶放棄了具足戒,用了大乘菩薩戒(簡略戒),例如三禪聯(lián)盟中人多勢眾最親民的曹洞宗,禪宗和尚需要守的戒只有十六條,連喝酒都是不禁的。
然而和尚是和尚,尼姑是尼姑,比丘尼和比丘是不同的,不同于和國和尚底線一再下調(diào),和國的比丘尼是和華國的比丘、比丘尼守的是同樣的戒條。
“那么身為出家人的你,你的丈夫是誰?”
“釋迦如來!”
近衛(wèi)神官和慶光院上人的對話,一問一答仿佛就是在問禪,一時間場面頓時安靜下來了。九條神官手里握著自己的折扇,似乎感覺到對方的決意。
近衛(wèi)照子絕對沒有還俗結(jié)婚的意思,已經(jīng)堅定地想要當尼姑了。
“你為什么不能成為永光院!”
“我為什么要成為永光院,我是慶光院照子,永秀上人。”
永光院(阿萬)是江戶時代伊勢神宮治下伊勢山田尼寺慶光院的第七代院主,因為和幕府、朝廷、大名有著深刻的聯(lián)系,所以寺廟規(guī)格極高,歷代住持都是京都公卿的女兒,能夠身穿象征最高僧位的紫衣袈裟,不過正因為慶光院住持身份高貴,所以在政治上有著影響力,能夠拜訪京都的天皇和江戶的將軍。
15歲的阿萬成為住持后拜見江戶的將軍,就因為長得太漂亮了,所以導致幾乎對女人不感興趣的三代將軍德川家光怦然心動,因此直接勒令第七代慶光院住持還俗,當了他的小老婆。
對于慶光院來說這是恥辱,因為自己寺院的住持居然被將軍強行納為小老婆,可是另一方面卻是無上的榮耀,正是因為三代將軍的大奧中最受寵的是永光院阿萬,所以慶光院上下都獲得了幕府的善意,一千多石的領(lǐng)地,幾乎不遜色于朝廷的大納言。
對于擁有斬妖除魔責任的寺廟、神社以及武士、陰陽師家族,判定其排名強弱的就是依靠知行領(lǐng)地,因為江戶時代在對付惡鬼怨靈,除靈的工作幾乎是幕府直屬的,而寺院、神社、家族都是作為幕府的家臣來對待,盡管到了現(xiàn)在,這份對接工作從幕府轉(zhuǎn)移到朝廷,然后再度轉(zhuǎn)移到警察廳。
陰陽道的宗家土御門家的泰山府君神領(lǐng)不足兩百石,江戶時代侍奉幕府的兵法(咒法)的黑川家也不過才五百石。慶光院因為將軍的寵愛,居然擁有一千多石,所以近衛(wèi)照子有足夠的底氣對明治神宮和東京大神宮說不。
東京大神宮只是伊勢神宮的東京分店,明治神宮盡管因為明治大帝威名赫赫,然而在排名中并不靠前。
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近衛(wèi)照子拾起茶杯說道,“我累了,我要下去休息了,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近衛(wèi)照子絲毫不給在場的兩位大人面子。
若衫玲奈一臉懵逼地看著近衛(wèi)照子,居然完全不給兩位大人物面子,果然不愧是大佬。
“照子,值得嗎?”近衛(wèi)神官幽幽嘆息,看著她說道,“對于你來說,你應(yīng)該有更美好的未來,成為一國之母對于你來說也是不錯的事。”
“當然,叔叔,我說過我的丈夫是釋迦如來,那么我的兒子必定是彌勒如來,不是區(qū)區(qū)和國這種彈丸小國,而是世尊,我一直相信我的兒子能夠成佛的。”
近衛(wèi)照子轉(zhuǎn)過身看著近衛(wèi)神宮,神情中帶著欣喜,“你難道忘了嗎?我的名字是近衛(wèi)照子,近衛(wèi)是苗子,藤原才是姓氏,因此我的名字是藤原照子。”
藤原照子,室町時代,臨濟宗最著名禪僧,大和尚一休宗純的母親。
《聰明的一休》中那位一休小和尚苦苦追尋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