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四合,殘陽如血。
呼韓邪單于和復株累跨馬揚鞭,在廣袤的草原上賽馬。
復株累逐漸超過了父親,他回頭揚起一個勝利的笑容。
呼韓邪單于勒住韁繩,看著兒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馬蹄踐踏著草屑,呼韓邪單于和復株累翻身下馬,并肩而立,各自拉著坐騎在草原上行走。
呼韓邪感慨道:“為父老啦!”
復株累笑著寬慰道:“父親老當益壯,猶勝當年。”
呼韓邪哈哈大笑:“復株累,你這撒謊的本事,比起五歲的時候,真是毫無進步。”
說著,呼韓邪單于拿起腰間的皮質酒囊仰頭豪飲,隨后遞給了復株累。
復株累接過酒囊,喝了一口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憨厚地笑了笑:“中原人那套狡猾的把戲,兒子確實沒有學會。”
呼韓邪搖了搖頭,嘆道:“誒,這話在理。中原人雖然騎射都不如我們,但有些東西,的確值得稱道。”
復株累疑惑地反問:“哦?”
呼韓邪追憶往事的同時,說:“我這一把年紀,也算是看了不少勝敗興亡。”
他隨手放開韁繩,讓馬兒跑遠,“我們是草原的兒女,一生追逐著豐美的水草,卻不知道該如何安定,如何壯大,如何控制更廣闊的疆域。這片草原,不是我們的起點,也絕不會是我們的終點,復株累,那里,才是你將要成就的霸業!”
呼韓邪單于抬手指向南方,目極之處,卻只有茫茫草原。
復株累的眸光漸漸銳利明亮,拳頭越攥越緊,徐徐吐字:“長安……”
呼韓邪點頭:“沒錯,昔年五單于爭立和如今郅支單于向漢人宣戰,告訴了為父一個道理。”
復株累挑眉問道:“什么道理?”
呼韓邪沉聲道:“韜光養晦。想要一舉拿下長安,就要承認自己的不足,甚至向他們示弱,等從他們那里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才是亮出獠牙的時候。而眼下,正是我們求和的最好時機。”
復株累沉思片刻,試探性地問:“因為郅支單于……?”
呼韓邪點頭,面露贊賞之色:“不錯,郅支單于宣戰,漠北深處,漢人鞭長莫及,為免腹背受敵,只要我們主動求和,他們必然順水推舟。五單于爭立元氣大傷之后,這正是我們休養生息的最佳時機。”他拍了拍復株累的肩膀,略帶傷感地說道,“往后的事,只怕為父就看不到了……”
說罷,呼韓邪單于再度轉身面對著南方眺望,一隊大雁飛過,傳來聲聲鳴叫。
復株累勸慰道:“父親不必感時傷懷,我堅信在父親的帶領下,我匈奴大軍一定可以所向披靡,馬踏長安!”
呼韓邪慈祥地笑著說:“剛才喝了那么多酒,比起‘馬踏長安’,眼下還有一件急事需要馬上就辦。”
復株累會心一笑:“我也有一件急事,不知和父親想的是否一樣。”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快步來到一座刀削斧鑿般陡峭的萬丈斷崖旁,不約而同做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撒尿!
呼韓邪感慨地說道:“當年頂風尿十丈,如今年老卻濕鞋。看來為父是真的老嘍……”
復株累笑著說:“父親寶刀未老,我還等著您給我添一對弟弟妹妹呢。”
呼韓邪拍了拍復株累的后背,苦笑著說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這逐鹿中原的重任,最終還是要交到你的手中。”
復株累苦笑著點了點頭,旋即便也想拍拍父親的胳膊。
因為剛才撒尿時手上沾了點,得想辦法擦干凈才行……
復株累雖然背后沒長眼,但父親為啥要拍自己的后背,他心如明鏡。
呼韓邪看著兒子伸過來的臟手,猛然一閃。
復株累抓了個空,有些不悅地說道:“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呼韓邪笑著打趣道:“我這披風可是紫貂皮的,名貴得很。”
復株累撇撇嘴,說道:“那我這件還是雪貂的呢,比您身上的那件還要貴呢。”
呼韓邪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復株累也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呼韓邪停止大笑,遠眺南方,神情復雜,喃喃自語:“唉,長安……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揮師南下,馬踏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