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奕的體力消耗過大,他招架不住公子湮的進攻便向后踉蹌了幾步,但公子湮凌冽的劍氣并未收回,趁著公子奕無暇顧及之際,公子奕慌忙之間急中生智,整個身子像沒了脊椎骨一般,從中間向后打了個對折,險險的讓過此劍,公子湮的劍緊貼著他的腹部劃過,公子奕腹部的血便順著被劃過的口子冒出來,差點他便死在公子湮的劍下。
只要是有一定武學素養(yǎng)的人就看得出來,這招式雖說毫不出奇,但內勁卻足的可以,公子奕站穩(wěn)身子,看著朝自己落下來的劍,他此刻完全沒力氣了。
但還是舉劍橫檔公子湮的進攻,“你們不要打了。”暮的,夫雪婳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聲音卻是毫無激蕩,但她明白,再打下去公子奕必定是輸,而此刻的公子湮和剛開始的公子湮不一樣,像是殺紅了眼般,絲毫不在意夫雪婳的話。
眼看公子奕就要成為他的劍下之魂,夫雪婳挺身而上,公子湮來不及收力,原本刺向公子奕心尖的一劍貫穿夫雪婳的左肩,她的臉瞬間變得蒼白起來,“我說不要再打了!”聲音有些怒色。
公子湮的神色松動了一些,像是拉回了理智般,松開自己緊握劍柄的手,看著眼前的女人倒入公子奕的懷中,公子奕抹了把自己臉上的淚,手中的劍順著他的力道凌空刺向公子湮。
“不要……”夫雪婳面色痛苦的看了眼公子奕,公子湮本可以躲開這把劍,他卻讓它沒入了自己的腹中,夫雪婳躺在公子奕的懷中最痛苦的淚水終于從她眼中流了出來,最終面朝藍天痛哭起來,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一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哭聲也是哀慟得很。
公子湮拔掉腹部的劍扔到一旁,捂著自己腹部的傷口一步一步的朝著夫雪婳這邊走來,他跪坐在夫雪婳的身邊,沾滿鮮血的手摸了摸夫雪婳的臉頰,“別哭。”遂將夫雪婳從地下抱起,緩慢的向屋子里走去,一步一個血印。
夫雪婳依舊不停的哭著,這種痛感她就像要窒息般,“在流血,在流血,大夫大夫……好痛……”
夫雪婳的心好痛,她自己中劍她未曾掉半滴眼淚,卻在公子湮被刺入的那一刻,止不住的哭了起來。
構成的愛,不是因為那一字一句的我愛你,也不是肢體上溫柔的觸摸,而是一個個思念的片段,一處處無法割舍的感覺,一種永不放棄的習慣,就像是他們很久之前便認識般,這種痛感久久流淌在他們的血液里,深深進入他們的骨髓里。
公子湮將她放到床榻上,便暈厥了過去,他最后的看到的一幕便是床榻上那驚慌的臉龐,他想在一起一天也好,一年也好,十年也好,他都要陪在她身邊,只要她覺得開心,他便不在乎其他,生生死死,都也無妨。
大夫推開門進來,慌亂的步伐讓他不知道先給哪個處理好,“給公子,他流了好多血……”夫雪婳的右手指著床榻邊的公子湮。
大夫便讓人將公子湮抬到一旁的軟榻上,將他衣服撕開,一條白深深的口子暴露在空氣中,步奕走了進來,揪著大夫的領子,“先治她!”
“你出去……”公子奕不為所動,依舊是盯著大夫,“我叫你出去!”語氣加重了些,夫雪婳從未對他用這樣的語氣講話,他緊揪大夫的手松開了,像是不可思議般。
大夫便快步的給公子湮處理著傷口,公子奕退了出去,看著外面浩浩湯湯走進來的許多人,翻身上墻離開了。
隊伍領頭的是王后,她的身后跟著鄭夫人葉小君還有許多的大夫,竟然出宮來了,“來人,把五公子抬入宮中。”府中的大夫被掀翻在地,“將夫雪婳這個不恪守婦道的南祈王女打入大牢,聽候發(fā)落。”
她的面色蒼白,肩部的劍被人粗暴的拔了下來,她叫出了聲,看著毫無生氣的公子湮,便被拖走了,同時公子湮也被抬起離開。
等夫雪婳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腹中的劇痛醒來的,陰冷的牢房里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口中苦得很,像是吃了藥般,她蜷縮著身子,身下有著一股暖流般,她探手一摸,血,鮮紅的血,染濕了白色的褲子。
她感覺到了生命的消逝,那個在她腹中待了四個月的嬰兒正在離開,捂住小腹,無助的看著門外的獄卒,“孩子,孩子……救救孩子……”她還不知道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長什么樣子,她甚至都沒告訴他的父親。
這個世界欺騙了她,她曾以為帶著善意對待這世界,世界便會回以善意,原來人們日常所犯最大的錯誤,是對陌生人太客氣。
此刻想他,記憶輕啟后,才明白自己不曾把思念擱淺,目光延伸遠方,飄渺如同虛無,他的身影寂寥而冗長,而心卻讓他的影子漲滿,載不動思念悠悠,而他就在彼岸,怎么都抓不住。
公子湮昏睡著,做了個夢,城墻的繩子上懸掛著一個人,頭發(fā)凌亂,是一名模樣惹人憐愛的女子。即使凌亂的頭發(fā)和臟兮兮的臉龐,也擋不住女子渾身散發(fā)出來的清冷氣息。
“郢蒼湮,若你今日執(zhí)意要攻城,我便將婳女從這三丈高的城墻上扔下去!”南祈有女,名為夫雪婳,世人皆稱她為婳女。城墻上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城門即將被破,仔細一看,城墻下竟是滾刀木板。
只見女子微微的抬起頭,嘴角擒著一絲笑容,正望著城墻下身披鎧甲的人。她那想開口卻沒辦法開口的樣子,讓人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同情之意。
夢里的自己望著女子,就在不遠處的城墻上吊著,明明很近,卻怎么也夠不到。他站在一旁聽到他心里想的話,大軍就在敵軍的城墻下,這是敵軍的國都,攻下這個城東離國乃至東離國的所有百姓都將再無后顧之憂,而南祈國的百姓,也會結束這長達三年的戰(zhàn)爭。如若不攻下這座城,等南祁國的援軍到來,這個國勢必會反撲東離,直入東離要塞。
“不要不要……”嘴張開了卻沒有任何的聲音。
夢里的自己像是下定了決心般,握著龍淵槍的手緊了緊,再也不忍看城墻上的那個女子,“殺!”聲音回蕩在城門前,大軍的聲音更是猶如天崩地裂。
他大喊著不要,可千千萬萬的敵軍都從自己的身體穿過,沒有一個人在乎他的聲音,沒有一個人看得到他,他甚至攔不住一個人。
城墻上的中年男子望著城墻下,手一揮,城墻上的箭便猶如傾盆大雨一樣射向城墻下,“都說你郢蒼湮愛妻如命,如今看來只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城墻上的繩子被中年男子一刀劈斷,女子就像斷線的風箏一般,落到了木板上。而他飛奔過去,女子的身體穿過自己的雙臂落了下來,他只能眼看著她那本就沾染著血跡的白衣裳徹底變紅。
夢里的自己即使頂著箭雨飛奔過來也沒可能再接住她了。他雙眼通紅,握緊了拳頭,看著已經毫無生氣的女子。
又看著夢里自己拔掉左肩上的箭,帶他的大軍也到達城門前,沒用多長時間便沖破了這本就岌岌可危的城門,在作戰(zhàn)大半日之后,每個將士都仍在為了自己的國家奮力拼殺。
一時間,刀光劍影,硝煙彌漫,城墻里都是血的顏色。
最后,夢里的自己把槍抵在南祈王的脖子上,“你的國,終究還是沒了。”一句你的國,終究還是沒了結束了這場實力懸殊的戰(zhàn)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