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了所謂專門給她準備的院子,實際是倉皇騰出的一個小院,身后跟著侍女月,“王女為何,要帶奴婢去。”
“過去了哥哥幫襯著我們,便不會被欺負了。
你才十三歲,以后還要成婚的,身上的疤可不能多了。”
她拿過今天給她的那一小瓶藥,“衣裳脫了,我給你擦藥。”
侍女月聽話的將衣裳褪到腰線處,背后全是鞭打的痕跡。
“誰下手這么狠!”她倒吸一口冷氣,或許是她自己在王宮里無能為力的感覺,看到被如此欺負的侍女月她便感覺同病相憐,格外心疼些。
“王女當真不要媵妾嗎,若是沒有媵妾在那邊發生了什么都沒人幫襯。”侍女月穿上衣裳看著規規矩矩躺在床榻上的婳女,沒了在涼亭時的凌冽,也沒有進反省室時那股子傲氣,她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膚色晶瑩,當真是柔美如玉。
“不要,哥哥說過不要的,”她看著手中的鴛佩,又看了看外面的晚霞,“你喚作什么?”
“奴婢喚作月。”
“月,今日是何時了?”
“王女,今日八月初七了。”
八月七啊,還有八日她便啟程去東離了,她還從未去過那么遠的地方呢。
外面傳來了熙熙攘攘的聲音,是有人來了,侍女月打開門,她看著門外的人,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紫羅蘭衣裳的婦人,臉上卻是堆著和藹的笑容,她的身后也跟著幾個婦人,可顯然她才是開口說話的那個。
她身后的人抬著兩箱東西進來,“王女,這是王上的妾允氏。”侍女月在她耳邊小聲的說道。
妾室?妾室為何搬東西來到自己的小院,箱子被打開,里面是精致絕美的衣裳和一箱子首飾。
“王女,我們到里面說可以嗎?”她堆砌著笑容,絲毫不見外的拉著她的手往里走去,容不得婳女說半句話。
“王女,其實妾也有一個女兒,喚作瑤,雖說都是王女,可妾位分不高,她便身份也低了些。
不似王女,王女的庶母曾是四夫人之首,王女聯姻才能是正室,而王女瑤便只能作為媵陪嫁過去。”
她指了指地上放著的東西,“這些東西本來是為她準備的,這衣裳也是我請了繡技了得的繡娘準備的,聽說了王女不需要媵妾,妾真的是感謝不已,”
她說罷便要跪下來,婳女趕緊將她扶了起來,“妾是王上的妾室,深知有多不易,而王女如今救了妾的女兒,妾不知如何是好,便將這件絕無僅有的衣裳拿來了。
還有那些飾品,都是妾那里所有的東西了……”她說著便要哭了出來。
夫雪婳看著地上那兩箱子,有些為難,她明白能拿出那兩箱子說明眼前的這個人并不是她口中說的過得那么不好,且這定不是她那里所有的東西,不過她確實是愛女兒的,不然大可不必送東西過來。
“你拿回去吧。”她這般說著,便要送客了。
“王女,這些東西都是登記在冊了的,也是經過了王上的允許,作為王女的私人錢財帶過去。”
她這般說著便站起來準備離開,走到了門口,紫羅蘭衣裳的女子往里看了眼,便離開了。
別人只當她是為了感謝婳女,其實她還是為了還婳女的庶母的恩情,那個曾經幫過她的夫人,她也只能做到這些了。
婳女看著那些東西,侍女月瞟了又瞟,卻又不敢動。
“喜歡?”她看著侍女月,有什么想法都寫在了臉上,“喜歡便去挑一個吧。”
“奴婢不敢,這都是金銀珠寶,奴婢若是戴上被外人看見是會受罰的。”
“那我們到了東離你再戴,這樣他們便看不見了。”她這般說著,看著那一箱的金銀珠寶,以及那件美的不可方物的衣裳,總感覺哪里說不上來。
這日,她坐上了離開南祈的馬車,并未有多不舍,反而多的是去見哥哥的喜悅感,身上穿著大紅嫁衣,更是襯得她膚若凝脂。
婳女眸若秋水,瓊鼻挺翹,紅唇潤澤,貝齒如玉,本就好看的模樣此刻像是天仙下凡一般。
這日,她剛到客棧中休息。
此時日暮西沉,殘霞滿空,極目眺望前山的一片樹林,她的瞳孔放大,對面不知道沖出來多少個埋伏的敵人,一把斷刃從她耳旁飛過,斬下她鬢間那一絲散落下來的頭發。
侍女月驚叫了起來,客棧房間的門被粗魯的推開,屋里的花兒也無可奈何的搖著頭,而誰又奈何得了呢?
沖進來的人和對方纏斗起來,兵器的聲音呯嘭作響,被利器劃過的地方都碎裂開來,鮮血的味道充斥了整個屋子,可她帶來的人本就是南祈王隨便挑出來了,又怎么護得了她?
她的對面一個黑衣男子撐著劍站了起來,眼看那劍就要沒入她的身體,破窗而入的箭矢侵襲了黑衣人的心臟。
血迸濺到她的臉上,身上,那衣裳白色的邊著上鮮紅的顏色,屋子里涌進來一些人,這些人穿著像是宮廷中的人,只是眨眼功夫,她帶來的人和那些黑衣人全都死在了她周圍,只有她和侍女月完好無損的站在那里。
“王女,從南祈到東離途徑之地寇賊眾多,公子派我等前來確保王女安全。”看著似乎是領頭的人跪在她的面前,臉上的一條疤看得她心里有些恐懼,是哥哥派來的吧。
“你們,是哥哥派來的嗎?”可無人回答她。
她匆匆換洗便坐上了馬車離開這個地方,侍女月同她一起坐在馬車上,嫁妝已經先行前往東離,那些人不同于護送自己的人,皆是武功上乘之人,她隨行帶的東西也就只有那一箱首飾和那件衣裳而已,身上也早已褪下那身嫁衣。
沒有華冠麗服讓她感到輕松了許多,雖說穿得素靜淡雅,沒了之前的那份艷麗,卻還是好看極了。
有了這些人的護送,她便再也沒見過血,就這樣一路平安的到了封禹城,她掀開馬車,封禹百姓皆跪在兩旁,嘴里在議論著什么,她沒有聽清,只是偶爾聽到了公子,偶爾聽到了王女,想必是在議論她的婚事吧。
“王女,到王宮門口了。”這是她聽到刀疤男說的第二句話,看向一旁的侍女月,示意她將帷帽拿過來,雖說她沒有戴帷帽的習慣,可她知曉若是哥哥看著她在這眾多人面前,他會讓她戴上的。
她緩步走出馬車,看著跪在馬車旁的人墩子,她沒有繼續動作,人墩子有些顫抖,“讓他下去吧。”
她本在民間生存了十幾載,與這些生來便高貴的人不一樣,她不想踐踏任何人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