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出了老遠,徐安才看見有一輛出租車從遠處駛了過來。
“去哪里啊小伙兒?”
司機是個禿頂大叔,穿著一身格子衫,略微有些肥胖的樣子,在車子駛到徐安旁邊的時候速度減了下來,打開窗戶熱情的問道。
“勞動胡同,”徐安疲憊的回了一句,等禿頂大叔停下了車子,就打開后門坐了進去。
座位上放著一堆東西,徐安皺著眉毛往那邊推了推,沒有多說什么。
“是不是便民路那條?”禿頂大叔從前面把頭側過來問道,灤城里大大小小的胡同,叫勞動胡同的大概有三四個。
徐安點了點頭,詫異的看了禿頂打球的的后腦殼,粘著一些白色的東西。
“師傅,你后腦勺上......”他剛想說后腦勺上不知道有啥東西,手掌不經意間杵在了旁邊的一個方形小盒子上。
只感覺手上黏糊糊的,有些滑膩,他抬手一看,手心上粘著些白色的奶油。
“你后腦勺上粘著奶油呢,”徐安提醒道。
“沒事沒事哈哈,”禿頂大叔笑了笑,左右撇了撇后視鏡,說道:“那個是給我兒子買的生日蛋糕,好多年沒給他過一次生日了。”
徐安一愣,好好的蛋糕怎么弄到頭上去了,但是兩人又不太熟,隨口敷衍了一句后他就不再說話了。
禿頂大叔是個話癆,時不時的就會側頭看看后視鏡,嘴里也不閑著,聲音中隱約能感受到他的高興。
禿頂大叔應該很愛他的兒子吧,雖然這蛋糕小了點,徐安想到。
“早知道我就把蛋糕放后備箱里了,在后座上放著一個急剎車就飛過來了哈哈,”禿頂大叔大笑著,加快了車速,眼睛時不時的放在左右后視鏡上。
“我呀,年輕的時候愛玩,管不住手,十萬八萬花的就跟流水一樣,給家里掏空了,在外邊也欠了債,到現在也沒還完呢,”禿頂大叔回頭看了一眼徐安,臉上掛著笑,說:“就是苦了我老婆。”
“和我過了十來年的苦日子,我就連孩子出生的時候都沒在,一直在外面躲著。”
徐安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用手摸了摸玻璃。
有點冷啊,他縮了縮身子,偷偷的撇了一眼司機,沒有說話。
“也就是這兩年打黑除惡搞的挺厲害,我才敢回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離婚,”大叔的笑聲中摻雜著無奈與愧疚,“你說我窩囊不窩囊?”
徐安搖了搖頭,說:“回來了就挺好。”
“這不今天帶我兒子去過了生日么,我剛把他從家里接出來哈哈,”大叔一提到他兒子就開始變得興奮了起來,咧著嘴撇了眼后視鏡說道:“你是不知道啊,臭小子才五歲,都長到一米二了啊!”
徐安再次點頭,隨手拿起蛋糕旁的一個毛絨玩具放在了車門縫隙那,卻還是感受到嗖嗖的涼風從四周圍吹進來。
“能不能慢點啊師傅,有點..冷。”徐安縮了縮脖子,訕訕的笑了笑,不只是有點冷,也有些怕。
禿頂大叔嘴上笑著應和著,腳上卻加大了力氣,眼睛看向后視鏡的頻率,更高了。
徐安面色變得蒼白,指尖放在卦盤中心的黑球上,隨時準備把紅衣女鬼放出來。
雖然...他感覺紅衣女鬼實在是太弱了些,恐怕就連宴書都能輕松干掉她。。要不是宴書太膽小的話。
禿頂大叔笑了一下,表情有些急促的樣子,不停左右盼望著。
徐安偷偷的往車外看了看,手掌撫摸在玻璃上,發出嘩嘩的聲音,思考著跳車逃跑的可能性。
從他看到禿頂大叔后腦勺上的奶油,再加上完整無缺的蛋糕,破破爛爛似乎每一個縫隙都在透風的出租車,摸起來紙質感覺的玻璃,每一個角落都在告訴他這輛出租車的不同。
徐安心中淚流滿面,似乎在他成為店掌柜之后,撞鬼的概率直線上升,百年難遇的事情到了他這里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窸窣平常......
大叔的臉上仍舊帶著笑容,雙手用力的抓住方向盤,只是這笑容在徐安看來,愈發顯得詭異,猙獰。
“沒事,沒事,快到了,快到了,”禿頂大叔嘴里一直念叨著這幾句,臉部的肌肉因為快速活動不停的顫抖著。
漸漸的,車子逐漸變得顛簸,一股股涼風從各個角落透了進來,透明的玻璃也開始模糊了起來。
徐安一個哆嗦,快速的鎮定了下來,大喝道:“恁娘的,紅衣我都不怕,還能怕你一個小鬼不成!”
聲音奇大,聽起來頗有些聲勢,只是他的面上怎么看都是一副心虛的表情。
“小兄弟你再等等!再等等!就快到了啊!”
徐安縮在后座上,眼看著原本看起來厚實的車子外殼變成一張黃綠相間的薄紙,再撇了一眼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滿頭鮮血,單只手臂無力捶在一旁的禿頂大叔。
他心里一橫,猛一咬牙,把紅衣女鬼和宴書都叫了出來,剛想要把卦盤砸到禿頂鬼的腦門上,一道白光隨著一聲轟鳴聲,透過黃紙照在了他的臉龐上。
徐安下意識的一擋眼睛,覺得身邊一空。
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不禁沉默了。
紙車消失了,禿頂大叔也消失了。
在明亮的路燈下,一輛破損嚴重的出租車翻在了路旁,玻璃渣子碎的滿地都是,整個車頭都被撞得稀碎。
徐安看了一眼方向,他當時應該是在左轉彎吧...難怪他總是看向后視鏡......
正當他想要轉身離開,不想沾染麻煩的時候,他的身子猛然一怔,快速的跑到車子旁,俯下身子朝著后座里邊看去!
里邊有個男孩!大概五六歲的樣子,腦袋著地,身子被安全帶懸住,車里還有著一塊破碎的奶油蛋糕以及臟兮兮的毛絨玩具,即使滿頭血污也能看出來相貌和禿頂大叔極為相像。
徐安心頭一震,趕忙打開手機報了警,隨后沒敢亂動,趴在了地上輕聲呼喚著男孩。
父愛如山,這是徐安第一次清晰的感覺到這個詞的含義。
即使死亡,也要愛你。
約摸著過了不到十幾分鐘的時候,醫護人員和警車就到了現場,迅速將男孩從后座上抱到了救護車上。
徐安也被帶上了警車,原因無他,警車達到后開門的一瞬間,趙警官從駕駛位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