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夏四季把書包放在倒數第二張桌子上，她不敢扭頭去看坐在自己后面的男生，大概是因為做賊心虛。前座的女生扭過頭笑嘻嘻地說：“我叫郝佳麗，佳麗三千的佳麗。”

“我叫夏四季，一年四季的四季。”夏四季開心地回答。

班主任吳老師大紅色的領帶飄蕩在他單薄的胸前，顯得西服外套更肥更大，活像一個包辦婚姻的男主角。

男主角咳了兩聲才說話：“那個，那個，同學們，先認識一下。我開始點名，啊，點到答到。如果是生僻字或諧音字不要害羞，大膽說出來。我們按照學號的順序來，第一個，顧盛之。”

“到。”

夏四季后背一挺，這個聲音很好聽（好吧，夏四季承認，當時顧盛之就算打個噴嚏，她都覺得可以媲美貝多芬，莫扎特，肖邦的交響樂）。夏四季忍住要把頭轉過去的沖動，呃，學號是第一，成績肯定也是啊。

夏四季想，上課睡覺的人，為什么可以考第一。

“陳曉婷。”

“到。”

……

“老師，你叫什么名字？”有性格活潑的同學主動提問。

男主角囧了一下，到這時才發現自己忘了自我介紹：“我姓吳，單名一個用字，大家可以叫我吳老師。”

“無用？沒有用？”有同學在下面重復了一遍，其他人沒繃住噗嗤笑了出來。

吳用不知是被脖子里的領帶勒的，還是害羞，臉紅得像個大番茄，連耳朵都紅了，定在講臺上像被點了穴。

“老師，是《水滸傳》里的那個吳用嗎？”夏四季看著吳用蹩腳的樣子，再想想自己在二十二中即將面臨的碾壓，一種兔死狐悲的感同身受促使她問了一句。

吳用似乎被解開了穴道，接著干咳一聲：“啊，是吳用的吳用。”說完他笑著環視四周。

夏四季覺得吳用同志掃過自己時，微微帶了些感激。頓時夏四季同學覺得自己就跟提著寶劍去解救公主的騎士一樣英勇。

第二天，騎士夏四季穿著肥大的迷彩服領教了二十二中第一課—軍訓。

二十二中的軍訓完美體現出自身特色，嚴苛標準化的管理模式。

軍訓第一天，老天賞臉，白花花的大太陽照耀著祖國的花朵，每個人的臉上都淌著汗。

他們的教官是個新兵蛋子，一米六多一點點的亞子，聽說是壓著征兵的身高要求驗上的，叫張志勇。

又黑又瘦的張志勇同志，上來的自我介紹氣貫長虹：“同學們好，我叫張志勇，籍貫大涼山，身高164，下面將由我負責接下來的訓練。”

同學們大都在腹誹，呦呵，小身板大能量。

“你們教官今年考核全連第一。”旁邊經過的中隊長笑瞇瞇地說了一句。

因為離得近，夏四季同學清晰地看到張志勇同志黑瘦的臉蛋紅了紅。

兩個小時后，全班同學開始體會到為什么張教官能拿全連第一，腦筋這個軸啊，正步要求踢到一樣高度。

“只有自我高標準嚴要求，才能做到不辱使命。”張志勇拿著小棍比劃高度。

這是新兵營嗎？這是大閱兵嗎？這是哪里？夏四季站在顧盛之的前面，時時刻刻不敢松懈，現在覺得自己的后背要被燒出來兩個洞了。日頭毒辣猛烈，夏四季眼前開始飄動著雪糕，汽水還有小星星。

“你們看人家第二排最右的那個女生，多標準。”張教官在隊伍最左端喊了一句。

夏四季后背一挺，媽呀，張志勇，你是在說我嗎？她頓時覺得雪糕不飄了，汽水不晃了，只有小星星還在執著地環繞不停。

堅持啊，夏四季，顧盛之可在你后面站著呢。夏四季雙臂顫抖，快對不準褲縫線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夏四季就在同學們的驚呼聲中華麗麗地昏了過去。

接著發生的事情，在郝佳麗聲情并茂地渲染下，是這樣展開的。

“你晃了晃，然后直挺挺地往人顧盛之身上砸過去了。”

夏四季瞪大眼睛，她發誓，自己并不是預謀已久。

“然后顧盛之就把你拖到樹蔭下，你翻著白眼，顧盛之跟拖了一只死狗一樣。”

夏四季氣結，為什么要翻白眼。

“顧盛之那一頓操作猛如虎，摘帽子，解扣子，掐人中，噴水，哇哦，大家都被驚呆了。”

夏四季也被驚呆了，電視上常演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小女子以身相許。那她該怎么辦，夏四季在心里默默盤算了一下。

后來，夏四季問顧盛之：“你為什么那么準確地接住我，還對我動手動腳，說，是不是早有預謀的？”

顧盛之鄙視地掃了夏四季一眼：“你直挺挺往我身上砸，我能怎么樣，一腳踢飛你？我爸早就給我普及了溺水，中暑，異物進入呼吸道的急救方法，正好用你做實驗。”

夏四季一臉懵逼，敢情我這么多年自我感動，擱您那兒就是一沒有感情的試驗品。

張志勇對夏四季輕傷不下火線的行為給予了高度表揚，毅力堪比鐵娘子，同時也告誡大家不要逞強。

夏四季站在旁邊陪訓，有苦難言，我真的不是逞強，其實真不知道自己中暑了。

后來，“鐵娘子”這個稱號就伴隨了夏四季高中三年的時光。

“夏四季，你如果拿出你軍訓三分之一的毅力，數學早就及格了。”吳用搖頭嘆息。

“夏四季，老師真的以為你是個努力要強的姑娘，你看看你現在……”物理老師的手指點啊點啊，快把42的“4”摳沒了。

每一次，夏四季聽到這樣的話，都恨不得找塊豆腐直接撞死。我沒有毅力，也不聰明，最愛偷奸耍滑，軍訓只是意外啊，我的老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