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許氏昨日才叮囑了李予初,皇后身邊的人隔日就來了,說是請她去宮里坐坐。
世家貴女入宮拜見后妃最是稀疏平常,一是后妃亦是世家女出身,貴女入宮多是見本家的后妃;二是彰顯天家看重,君臣一家,世家女拜見皇后及四妃,畢竟,拜見皇上很是奇怪,還有別的什么。
而此時,李予初一身天青色長裙,正跟著尚儀宮的人先去鳳棲宮拜見皇后。
“李姑娘,到了,請。”繞過十幾道門,可算是到了,在李予初看來,紅墻綠瓦青磚路,每一條路都一樣,別無二致,連積雪都一樣,也是難為宮人們日日低頭走,還能認得出來了。
“多謝。”李予初瞧著鳳棲宮的牌匾,還真有個鳳凰花紋在上頭,宮門口的兩個貔貅更像是石獅子,半分可愛沒有,倒是有些嚇人。
又進了三道門,李予初才看見了這鳳棲宮的正經主子,素雅的暗色錦緞繡上淡淡的牡丹,倒是增色了不少,頭上的點翠鳳簪栩栩如生,行走間,倒像是活的。
里面亦如外庭一般素凈,黃花梨木配水仙花,偏偏又有幾支紅梅插瓶,頗有一番味道。
“臣女李湘,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初見帝后,這大禮,當真是費膝蓋,跪了又起,起了又跪,只怕今天還有得跪呢,李予初暗道今日沒為了輕便少穿一件里衣,這宮里的地,似乎格外硬一些。
“快起來,初見面,就是這么大的禮,倒是平白顯得本宮嚴厲了。”皇后親自扶了李予初起來,拉著她的手,親昵的不像話。
“禮不可廢,娘娘執掌六宮,哪怕是嚴厲些,也是為了約束宮人。”
若是真嚴厲,四妃也不會近乎架空了后位,說來,皇后在后宮也是活的艱難,養子四皇子慕容璟生母早逝,又脾性乖戾,亦被圣上厭棄,所幸,大晏沒有廢后的先例。
“天氣寒冷,怎么不給你家姑娘多穿些,本宮這里還有去年冬獵得的狐皮,顏色喜人,正好今日你拿去,多少也是本宮一份心意。聽雨,快去拿來。”
“生的這般好看,卻平白病了這些年,也是受苦了,丞相求藥多年,也算是得所愿了。”皇后坐在上首,也不知是哪里來的那么多感慨。
好看不好看這個事吧,李予初本人是不太理解他們看女子大多是單看容貌的,甚至有女子有貌宛如男子有才,頗為可笑,若是如此,女子同花花草草何異?那花草大多還能入藥,活生生的人,竟要靠顏色來判斷!
自然,這話,她只能自己想想。
“得父親厚愛,臣女的福氣好。雖然未能大好,但也無甚大礙,想來,自是有娘娘惦記著,臣女的病才漸漸好轉了一二。”
她根本沒病……
就是有,也沒聽過誰的病是被人掛念好的……
“本宮說不過你,來,看看這火狐皮子,倒是很襯你。”
皇后笑著,看見聽雨拿來了東西,讓她看。
的確是火狐皮,沒有一根雜毛,比起這皮子做衣裳,她倒是更想養只活的火狐,紅彤彤的小家伙,肯定比狼乖。
“自然是極好的,娘娘割愛,臣女卻是受之有愧的,不如娘娘裁了做抄手,也不錯。”
“既說了給你,便是你的了,這般艷麗的顏色,自然也要顏色好的人才能穿出來。光顧著說話,都忘了,這梅花糕,是他們順應四時做的,又加了軟酪,
甜而不膩,你嘗嘗。”皇后笑語盈盈。
時興的糕點好像都是各種花糕,阿紹送來的也是這些東西,味道上,并沒有太大差別,倒是的確甜而不膩,皇后這里的,想來是食材更講究,反而沒了煙火氣。
她還是喜歡市井。
“娘娘宮里的,自然味道極好。”
足足呆了一兩個時辰,還被帶著去看了幅某某名士的字,李予初覺得她寧愿回去看雪,這東西,要不是祖父要考她,她根本都不會學,哪里會喜歡看些字畫,這些瞧著虛無縹緲的東西,她不喜歡。
所幸,四妃聚在一起,不然,一個宮一個宮里去,加上許修容的芳華宮,她今日宮門落鑰前都回不去。
然而,當她看見卉妍宮主殿里五位身著錦衣華服,談笑晏晏間似有無形刀光劍影的宮妃時,她默默退了一步……
也頓時覺得孫淑妃這宮里的紅梅有些黯淡了。
“臣女李湘,拜見各位娘娘!”
“快起來快起來,那日離得遠,又隔著面簾,今日一瞧,當真是個標致人兒,趙賢妃,比你那號稱第一美人的妹妹可要漂亮吶!”
素聞陳德妃和趙賢妃積怨已久,據說是因為早薨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原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
李予初默默笑,趙賢妃的妹妹,不是歿了么……
還是進宮后歿的,當時一入后宮就封了充容,一個月就懷了龍嗣,然后……
母子俱亡。
“德妃慎言!”
鄭貴妃淺色看了眼德妃,招呼李予初,“過來坐吧,坐你姨母身旁,想來你也自在些。”
李予初依言坐在下首,身側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許修容,還正在喝茶。
“喝口熱茶暖暖吧,外頭天寒。”孫淑妃推了杯熱茶過來,騰騰熱氣。
“多謝娘娘。”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茶話會,李予初臉都快笑僵了,記得最深的是卉妍宮主殿里的那株紅珊瑚,足足有一人高。
然后……
鄭貴妃和孫淑妃看著不像架空中宮、制霸后宮的人,前者頗有一股傲氣,眉眼清麗,盡管七皇子已過加冠的年紀了,也看不出半分她的年紀來;后者則更為艷麗,一雙狐貍眼,媚而不妖。陳德妃聽著是心直口快的人,容貌亦是不俗;趙賢妃倒是端莊少言,容貌不勝其她三人,卻也難掩韻味。而至始至終和趙賢妃一樣少言的許修容,瞧著年輕些,卻給李予初一種清冷孤桀的感覺。
“日后少來后宮,離中宮和四妃遠些。”
好不容易結束了,李予初卻在跟許修容錯身而過時聽見了這句話,而說這話的人,眉眼淡淡,直直帶著宮女走了。
來不及詫異,尚儀宮的宮女已經過來了,李予初收起情緒,微微一禮,跟著宮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