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予初順著視線看過去，不遠處梅花樹下的兩個姑娘粉裙嬌俏，細雪落而無痕，點點花瓣飄落，倒是有幾分綺麗，縱然有馬扎，兩人坐在雪地里倒也不怕冷，言笑晏晏，倒像是親姐妹，可她記得蕭家這般年紀的姑娘只有一個。
“另一個是趙云裳，戶部尚書的嫡女，也就是趙賢妃哥哥續弦的女兒?！蓖鯋側萸埔娎钣璩醯囊暰€，自顧自做了解釋。
李予初了然，趙賢妃不得寵，可趙家事兒卻沒少過，才一年，官職硬生生從工部尚書擼到侍郎，滿京都城，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姐姐！我路上馬車壞了，來遲了，姐姐不會怪我吧？”人未到語先至，環佩叮當間，嬌語連連。
彎月眉，瓜子臉，杏眸傳神，年紀不大，倒是撐起了一身華服配飾，只是，全然看不出藥王谷后人的影子……
“怎么會，郡主快來，這是李姐姐，李姐姐，這是永樂郡主?！?/p>
王悅容起身相迎，這才是實打實的笑意和熱絡。
“永樂郡主安，臣女……”
“姐姐這么大的禮，妹妹好生惶恐，姐姐快坐！”永樂一進門就瞧見一個玲瓏仙子，還沒緩過神呢，漂亮姐姐就要行禮，她可不要，更何況，李家姑娘，李家是有國公爵位的，不過是差一道流程，都是郡主，她可受不起。
“郡主這么說，倒是我的不是了?！?/p>
“怎么會，姐姐還是喚我永樂吧，和王姐姐一樣?！庇罉房ぶ骼钣璩醯氖郑桓眿珊幼?。
“是呢，永樂向來如此，姐姐不必介懷?！蓖鯋側莨麛嚅_口，三人看著是親密無比。
“好，永樂。”李予初從善如流改了口，雖然她覺得這個封號怪怪的，也算是正式認識了，以后出入勇毅候府，就方便了。
李予初正想著何時才能拿到卷宗，卻無法忽視手上的觸感，呃……
果然是交好的，一樣的癖好。幸虧是女子，若不是，怕不知要禍害多少姑娘家……
不一會兒，人都進了暖閣，好不熱鬧，李予初一一將名字和臉對上號，不由得贊嘆，京都城的美人果然是遍地走的，誰說蘇杭出美人來著？天子腳下，亦是美人如云的，也是，各府選妻是擇賢妻，這妾室，自然是容貌居上，再者，高門大家女，哪家姑娘能是容貌有疾的？自然是一個比一個好看。
姑娘家的游戲無非是烹茶煮酒嘮閑話，李予初沒有半分興趣，而她們這葉子牌，倒是有幾分意思，也好上手，不一會兒，李予初就從連連輸變成碾壓式勝利，原本還偷偷笑她的幾個人現在是笑不出來了，死活要換人。
李予初掂了掂手中的用作籌碼的珠子，笑吟吟的任由她們換人。
“趙妹妹可要幫我贏回來！”
被喚作趙妹妹的，便是趙云裳，其余二人是永樂郡主和禮部尚書的妹妹吳映月，三人也是被激起了勝負欲，正摩拳擦掌呢。
“姐姐輸了可不能賴皮！”
“自然。”李予初含笑看著剛剛一直輸的那個姑娘，也是那個要趙云裳贏回來的那個，李予初記得她應該是趙云裳的姐姐，叫趙霓裳來著，是趙侍郎第一個妻子的女兒，說來，也就比趙云裳大一歲。
嘖，這么一想，李予初才發現，這群姑娘里，她算是年紀大的……
也是，十五及笄后，便是成人了，這種姑娘家花會，自然不會去幾次，反而是跟著家中長輩去她們的局，一為相看人家，二為日后處理婆家瑣事便宜。
一張張牌打出去，旁邊的人倒是比桌上的人還要緊張，一個個攥緊了帕子。
隨著最后一張牌打出去，永樂郡主瞬間笑出了聲，“姐姐可說了，不會賴皮的，現下還作數嗎？”
“作數。”李予初揉了揉手腕，推了一半的籌碼過去，永樂郡主眉開眼笑，另外兩人不算贏，卻也是松了口氣。
“郡主葉子牌是我們幾個里打的最好的，沒想到，李姐姐才上手也這么厲害！姐姐可要可憐可憐妹妹，快教教我吧！”王悅容瞧著桌上幾個意猶未盡，旁邊的更是好興致，而李予初有些倦怠的樣子，又想起，這李姑娘身子不大好，硬生生把人拖下了桌。
“姐姐別理她，她玩的好著呢！你們說，是也不是？”永樂郡主瞧見，一邊理牌一邊說，嗔怒的語氣半分不掩親昵。
“是呢，姐姐不知道，王姐姐從前和郡主兩個人打，我們可都贏不了！姐姐快快替我們纏住她，這次啊，我們三個要贏了郡主了！”替李予初上場的姑娘揚了揚眉，笑著跟其他二人打招呼。
“郡主不會惱吧？”
吳映月笑著，接過丫鬟手上的茶，淺嘗了一口。
“當然不會！我是那樣的人嘛！你們啊，先贏了我再說！”永樂郡主不以為意，滿臉囂張。
“李姐姐可要給我們主持公道！”趙云裳眨了眨眼，看了眼李予初。
“好啊?！崩钣璩趼勓愿胶椭龥]有姐妹，李家連遠房親戚都沒有，她自然連遠房姐妹也沒有，立夏她們幾個，雖說與親姐妹無異，可到底打小是做丫鬟養的，對她，更多的是附和，現下瞧著這番其樂融融的景象，倒是有了幾分感慨。
“姐姐累了？廂房就在后頭，要不去歇歇？已經燒好了炭火，暖和著呢！”
“無妨?！崩钣璩跻汇?，這才反應過來，是立夏一直幫她揉著手腕，才讓王悅容誤會了，不過，她的手吧，是舊疾，早些年傷著了，后來一用力就疼，慢慢的，她就基本不怎么用左手，倒是也沒什么大影響。
桌上的局勢倒是到了關鍵時刻了，姑娘們瞪大了眼睛瞧著，王悅容也開始躍躍欲試，奈何李予初坐在一旁巋然不動，她做主人家的，只好作陪。
“妹妹去瞧瞧吧，權當替姐姐看看是誰贏了，可好？”李予初嘗了嘗桌上的糕點，脆而不柴，便多吃了一塊，低眉淺笑。
“那，妹妹去了？”
“嗯?！?/p>
李予初瞧著她們的樣子，怕是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靜坐在一旁閉目養神，左右都知道她身子不好，也沒人來吵她，說話聲音大的，還悄悄放輕了。
藥王谷的事，是勇毅候做的無疑，永樂是無辜的，她真的要拿永樂做筏子么……
永樂這幅樣子，大概這幾年是真的過得不錯，揭開傷疤，她還笑得出來么……
霜降和寒露因為那件事變得郁郁寡歡、少言少語，現在，她要把永樂也變成那樣？
藥王谷鮮血淋漓的樣子一幕幕回蕩在腦海里，霜降姐妹倆當時近乎哀鳴的悲泣她記憶猶新，祖父當時愕然驚坐起的神色她忘不掉……
或許，她可以在永樂毫不知情時，逼勇毅候就范。
不，沒有的，還藥王谷公道，就得勇毅候認罪伏誅，昭告天下。
“姐姐，我怎么輸了！你們……罷了罷了，再來再來！”永樂郡主一臉不可置信，卻瞧見她們的禁聲的動作，揉了揉耳朵，回頭看向李予初，“姐姐？”
而后，永樂了然，輕手輕腳。
李姐姐身子不好，不能吵她，不然下次不跟她們玩兒了怎么辦？嘖，這么聰明漂亮的姐姐，她可找不到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