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媽媽在旁邊觀察，自也學到不少，每每空閑，暗自回想趙姐說話辦事，心里崇拜極了。

趙姐不向她言明的部分，她便偷偷揣摩，苦于沒有機會一試。

這天，娜媽媽照例去開店，店門明顯有損壞痕跡，她預感不好。

開門一看，滿地狼藉，正收拾，趙姐來了。

娜媽媽慌忙道：“趙姐，你看。”

趙姐很淡定：“我知道了。”

又掃了眼店內，無聲嘆氣。

昨天，趙姐提前放娜媽媽回家，說要自己打烊。

還塞了些零票子和一張電影票給她。

她開開心心看了電影，把想吃的，沒吃過的都吃了一遍，打著飽嗝回的家。誰知道今早來就這樣了。

她拿起掃帚，準備收拾，有些不知道從哪里開始。

趙姐抱著雙臂，斜靠在門上，看了她兩眼：“別收拾了，這店，我打算關了。”

關了？生意這么好的店，要關了？

娜媽媽有些迷惑，卻又低下頭，繼續揮舞掃帚。

趙姐從她手上奪下掃帚：“別打掃了，我不打算做了。”

娜媽媽不知道該安慰，還是該說什么。安慰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只好絞著兩只手，不敢抬頭，盯著地面看。

趙姐離開門邊，拿起自己的小包，從里面掏出香煙。

在嘴上叼一根，用手指夾香煙的時候，娜媽媽發現，她新做的指甲掉了一個。

趙姐把煙重新用嘴叼著，伸手從小包里掏出兩個信封。

把兩個信封給塞給她：“這個，給你媽，就說我不做了，這是這個月工資。另外一個，你自己拿著，藏好，別被你媽搜出來。”

怕煙灰落下，趙姐夾住香煙，走到門外，把煙灰撣了出去。干脆站在門外，背對娜媽媽：“店里的衣服你選幾套，我見過你媽，她比你胖。記得，一定要選剛剛合你身的，別被你媽拿走了穿。再給她拿一套回去，她也不會說你什么。”

停了停又說：“她要說你，你就說我這么說的。”

在趙姐店里干了這么段時間，趙姐對她講話不多。

這時候，娜媽媽終于感覺趙姐說不做了，是真的。

娜媽媽沒有問昨晚發生了什么。

有時候，很多事，不一定一定要弄清楚，搞明白。

你只用知道，對不起，這條路不能走了，你要換下一條路。

對不起，不能同行了，你要去找別人一起。

就是這樣簡單，又殘酷的事情。

娜媽媽照趙姐的話做了。

但趙姐沒預料到的是，她媽還是收走了衣服。

用她媽的話說，這么好的衣服，娜媽媽穿可惜了，留著給未來兒媳婦。

娜媽媽已經習慣，只是看一眼吸著鼻涕，傻乎乎啃排骨的弟弟，她有些同情未來的弟媳了。

看她在家光吃飯，沒有進項，她爸媽又托人給她找工作。

數落她念完高中也不頂用，還不如早點出去打工。

她心里也急，不想在家里活受罪。

找到個機會，有個大工廠在招流水線工人。

工資不錯，包吃包住，她爸媽高興工資，她高興不用回家。

就這么帶上為數不多的行李，到工廠報道去了。

廠區很大，宿舍樓都不止一兩棟。

工作環境有好有差，她運氣不好，分配到的是最差的一個車間。

離宿舍最遠，廠房最老，感覺陰暗潮濕，大白天也有老鼠跑過。

工廠的生活三點一線，宿舍車間食堂。

工作重復枯燥，少有放假。

為了多賺加班費，絕大多數人選擇放棄休假，娜媽媽也不例外。

加班統一發現金，這是最吸引她的。只有這樣她才能存下些錢，為日后打算。

除了這個進項，她還有別的門路。

這個廠，男多女少，進廠沒多久，她就交了男朋友。

買衣服買零食逛街看電影下館子，她省下不少錢，偷偷辦了卡，全存里面。

工廠的日子簡單明了，偶有些小麻煩，也算生活的調味料。

她沒想到，廠里的一樁自殺事件，竟然讓整個廠變得蕭條。

裁員一開始，她這樣的首當其沖，率先卷了鋪蓋，走人。

自殺事件不過是個引子，拔了蘿卜帶出泥，有關部門早盯住了，借著查自殺案件，徹底把廠子翻了個底朝天。

犯事的該罰就罰，剩下的該散就散。

娜媽媽跟男朋友也是雨露一場，太陽出來，也就消散了。

娜媽媽不想再回家去看爸媽臉色，受無名氣。

收拾好兩大箱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廠區。

她去過幾次成都，喜歡那里的繁華。

拉著行李，坐上大巴，顛簸數個小時，到成都投奔了曾經的同學。

她知道錢是個開路的好東西，在同學的推脫中，把錢遞了過去。

在同學家住下，沒有房間，沒有床，睡覺就睡沙發。

同學也是租的房子，就那么一個單間，床小的睡個女生都怕塌了，她實在不好意思去擠。

大城市機會多，門檻也高，沒學歷，寫字樓進不去。

年紀輕，餐館洗碗都不要，嫌年輕人不踏實，干不長久。

在城里轉了一周，工作也沒著落。

同學推開門，她坐在沙發上發呆。

同學關心說著關心的話：“還沒找到工作啊？”

娜媽媽怎么聽怎么覺得這關心的話有些刺耳。

她只能搖搖頭，苦笑：“寫字樓，想進去，進不去。”

同學不知道閱讀理解是誰教的，竟然說道：“寫字樓周圍有很多奶茶店、咖啡店。你看你之前賣服裝，這個沒有技術含量，城里人買衣服都網購，小店根本就不會去。他們就喜歡什么下午茶，不如去奶茶店工作。”

只是她這樣一說，娜媽媽意識到，自己確實什么都不會。

來成都之前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只是單純的想找個工作，有份收入，不用回家，靠自己養活自己。

經同學這么一提，她也覺得，是該學門手藝。

娜媽媽暗暗點了點頭，猛然站起身。

同學嚇一跳：“你干嘛？”

娜媽媽嚷嚷著：“炒菜，你不吃飯啦？”

同學一疊聲回應：“吃吃吃。”

還以為她要立刻奪門跑出去找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