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珠站在門口,低著頭,沉默不語。
秋笙看氣氛不對,悄悄拉著一臉懵逼的宋流云退了出去。
良久,寇珠低聲道:“我不是連翹,我叫寇珠。”
顧思霏努力穩住聲音,她想笑著說些話,但一開口就是哭腔。
她說:“沒事,你沒事就好。”
寇珠紅著一雙眼,一字一頓地說:“可我過得不好。”
寇珠突然就有些受不了,當年好不容易逃走的,你為什么還要回來!為什么還要讓她看見!
憑什么,自己受了這么多苦,熬了幾年,就是希望顧思霏永遠不要被找到,這幾乎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念想。
顧思霏心里一陣一陣的疼,她好像明白她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她蒼白地牽出一抹笑:“我...我贖你出去,以后就好了。沒事了,我們一起回家。”
寇珠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她氣得發抖,聲音尖銳:“你有什么資格說以后!你有什么資格替我說沒事!”
寇珠心里明白,顧思霏的行蹤多半已經被其他人上報給了組織,再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
寇珠死死盯著她,輕聲說:“我沒有逃出去。”
顧思霏呼吸一窒:“你說.....”
“我說我沒有逃出去,我還在影流。”
這短短一句話里包含著一個的女人奮力掙扎,仿佛能看到一夜又一夜拼命瞪著的、布滿血絲的眼。
寇珠轉過身,調整了一下情緒:“我不想看見你。但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好心提醒一句,你已經被發現,最好馬上離開。”
顧思霏沉默,其實她能理解為什么寇珠是這種態度。她說得對,對于拋棄了她的自己,根本就沒資格出現在她眼前。
“既然你不想見我,那我馬上就離開。”
她苦澀又無奈地小聲說,“但我不會再放棄你了。”
顧思霏回到客棧,收拾好了所有東西。她又找到醉春風的老板,希望能替寇珠贖身。
老板坐在貴妃椅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贖身?你是第一個提出這要求的人。”
“我樓里的人,從來都不能離開,就是死,也得死在這兒。”
顧思霏找到寇珠,要強行帶她離開。
寇珠一把甩開她,陰陽怪氣地說:“跟你走有什么好處,一直被追殺嗎?!”
顧思霏不語。
寇珠也漸漸沉默。她淡淡開口:“今日是我生辰,你吃碗面便走吧,往后我們再沒有關系了。”
顧思霏依舊沉默。直到她看到寇珠端著一碗面走進來,突然就濕了眼眶。
沒有人知道,以往顧思霏過生辰,她都會在夜深人靜時悄悄煮一碗面,靜靜祝愿她的小姐平平安安地長大。
可這些面,小姐從來都沒有吃過一口。
如今,顧思霏拿起筷子,霧氣在眼前繚繞。京城里的種種過往閃過腦海,第一次體會到時光賦予的心酸。
寇珠看著她,覺得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愛哭。其實到了她這個年紀,很多都不在乎了。
被影流訓練的時候,她怨過她;第一次被人按倒在床上,行男女之事時,她甚至在想為什么偏偏是她。
后來也就釋然了,就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仍然會奮不顧身去保護顧思霏。
人生總是這樣,永遠不知道下一刻等待你的是什么。但這總歸是她自己的選擇,怨不到誰身上去。
想通了,那就最后再保護她一次吧!寇珠心想,總要負責到底,有始有終。
她伸手打翻了那碗面,一如當年每晚悄悄涼掉的心意。
她轉過身,冷漠說道:“滾吧,不要再連累我了。”
顧思霏放下筷子,擦干眼淚。明明之前已經下定決心不會在拋棄任何人了,但現實卻總是如此無力。
她不會強迫寇珠,只能深深地看了一眼,“保重。”
卻不知曉,命運一如既往地和她開了個玩笑。
幾刻鐘后,房內出現六七個黑衣人。
其中一個用劍尖指著寇珠喉嚨,“說,人呢?”
寇珠面不改色答到:“我將她藏起來了,你們跟我來。”
她帶著他們走進密道,燭火搖曳,在壁上投射出昏黃的光影。
他們再也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