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我講完這個故事的時候已是傍晚了,他抬頭忘了忘窗外的天色。
“就和那日一樣……”他自顧自說著。
我沒有說話,只是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
“你知道她走的那日跟我說了什么嗎?”
他回想那日的光景,她讓人找到他,說她想見他。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他不想再理會什么閑言碎語,只想安安靜靜聽她說說話。
她說,她這幾日常常夢見舊時的事情,她,還有阿璟。
她說,人們都說桐花像情竇初開的少女,她每每站在桐花下就想起自己當年悄悄看他的樣子。
她說,他把她畫的真好看啊。
她說,她從前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憑欄遠眺,因為那兒能看見他在的東宮。
她說,你看見我們的孩子了嗎?長得多像你啊……
她說,我這一生從沒愛上過任何人。
唯獨,除了你。
不知是不是我一時看錯,他臉上似乎有淚流下。
“我本就什么都不敢再奢求,只要能遠遠看她一眼……”他嗓音沙啞,“可是,連她也走了……”
我嘆了口氣,“這是她希望的結果吧。”
“你說,母后此刻也在天上看著我們的吧。”他說,“皇兄。”
皇兄。
我一時有些恍惚,有多少年沒聽見過了。隔著遙迢的歲月,這一聲似乎都沉著些許滄桑。
“會的。”我說。
臨走的時候,他讓內侍交給了我一樣東西,是那塊被我當掉的玉佩。
“我著人替你贖回來了,物歸原主,還記得嗎?哥,這玉佩上的缺口,是小時候你用這個給我砸核桃留下的”他說著說著笑了,拿出自己的那一塊玉佩,“這便夠了,我總想著……或許哪天能再見你一面……在我走之前……”
我想到那當鋪老板,倒還真讓他賺了一筆啊,我無奈地笑了笑,接過玉佩,“記得,怎么會不記得……”
語罷,我轉身向殿外走去,“不用送我了,這路,我還記得。”
來時的那白發宮娥還在,看見我出來,她似乎欲言又止,我笑了笑,在她耳邊低聲道:“嬤嬤,母后最喜歡的那顆銀杏樹,就拜托你了。”
語落我向著宮門走去。身后是掃帚倒在地上的聲音,隨后是那白發宮娥低聲的嗚咽。
“真的……真的是您……太子淵,殿下……果然不是婢子老眼昏花啊……”
站在朱漆宮門外,我回頭,看著宮門在身后緩緩關上,一時視線竟有些模糊。
阿璟,我看見了。
你治下的大好河山,我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