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帶至即將每日都要工作生活的辦公室,望著電腦、電話、文件框、筆筒、抽屜柜子,一應俱全的辦公環境,子謙著實有些小小激動。正是辦公時間,為避免妨礙同事工作,子謙在電梯處向父母通了報喜電話并向保潔阿姨借了抹布,準備擦拭一番自己的辦公區域用品。在洗手間打濕、擰干抹布,剛立于解手池前想要方便,忽聽得傳來那悅耳之聲:“子謙?!笔荏@過度、一個踉蹌、反身退靠于墻面,震驚地望著正雙臂環胸、側立于洗手臺邊、帶著玩味笑意、歪著腦袋、饒有興致地注視著自己的“夢女”?!澳恪恪阍趺丛谶@兒?這里是……”結結巴巴、吞吞吐吐詢問出聲?!皼]關系啊,又沒有別人,而且只有你看得到我。我是來恭喜你的,子謙?!毙σ庥哪踊鈱擂?。意識到自己姿勢狼狽的子謙,趕忙調整立直走向“夢女”,“謝謝你,剛才……”“夢女”輕輕搖了搖頭似是自語般:“我會幫你,任何事?!焙龆皦襞碧ь^定定望住子謙,一字一頓地告訴他:“我是靈兒……子千……我是靈兒……”幻眸此時堅定,閃爍著期望,牢牢注視著子謙,似要從眸望進他的心底。子謙因靈兒此時的眼神,微愣間真誠地微笑著重復道:“靈兒……原來你叫靈兒,很好聽的名字……”靈兒眸中希冀頃刻泯滅,失望地收回目光微微低頭。子謙問出困擾多時的疑惑,打破靜默蔓延:“靈兒,我想問你……你……究竟……究竟是……?”究竟是仙是妖是魂是鬼?究竟來自哪里又為何而來?究竟為了什么總是出現在我的夢里和我的身邊?究竟說著“找到了”又是什么意思?可是這些多日來的疑問,都在靈兒再次消失和其他同事推門而入的剎那生生落回心里。已習慣了靈兒的無聲無息、忽隱忽現,再則已做好若有別人在同一空間,的確不適合與靈兒交談的心理建設。于是,他瞬間恢復,若無其事地做完本就要在洗手間進行的一切,帶著濕抹布回到辦公桌。剛把原先無人辦公,顯得蒙灰的工作區域收拾妥當,市場部企劃組主管,也就是今后領導子謙的上司,便帶著厚厚一摞文件出現在他面前。
“哐!”隨著文件落桌,鼠標都被震遠了幾分。子謙愕然抬眸,望見一張用鼻孔俯視著自己,雖然彎折眉眼、上揚著嘴角,卻依然使人清晰感知滿面假笑的臉孔,發福的面龐和凸起的肚腩,眉頭間距過窄,不仔細看仿佛全然連結著雙眉。意識到可能是上司的子謙,趕忙起身恭敬禮貌頷首道:“您好。”“嗯。”簡短的鼻音,隱含著不屑,面龐卻還堆著假笑道:“藺……那個藺什么?”“我是藺子謙……”子謙報上自己的名字。“哦,藺什么謙,我是企劃組的主管吳帥帥,你可以叫我吳主管!”假笑著亮明身份后做出痛心表情,“唉!現在的應屆生,都像初生牛犢不知天高地厚!得到了一點賞識,以為就能一飛沖天,簡直不自量力,其實不過職場菜鳥一只!是不是???藺那個什么謙?”子謙莫名這番話的意思,來不及多想只是愣愣地點了下頭。吳帥帥厚眼皮瞇瞇眼,打量著子謙的表情,隨即又換上假面堆笑道:“不過呢,我看著藺什么謙,你一定是個腳踏實地的人,不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進來我們企劃組的人,都需要一步一個腳印努力從基層開始工作。吶!這是我們企劃組在我的領導下,這些年為公司所做的大大小小的活動資料,你按照時間排列,錄入一份電子目錄給我。年輕人嘛,手腳麻利,今天就發送目錄的電子檔給我!”說著得意洋洋地拍了拍子謙的肩膀。瞇瞇眼掃過狀似工作、實則豎著耳朵、探頭探腦、全程關注這邊的,部門區域內的其他組員們,忽而雙目一瞪:“都好好工作!完不成方案的都別想準點下班!”說完回獨立辦公室,關上門的剎那,企劃區域的扮鬼臉、翻白眼、吐啐聲,此起彼伏……
子謙認真翻閱著文件資料,不時做著電腦錄入。直到同組三位同事邀請他一起午餐,才發現已時過正午。跟著同事們來到位于公司地下一層的餐廳,同事們熱心向他介紹了好味的菜肴,選餐入座,四位年齡相仿的年輕人一番熟識。原來他筆試第一,得到第二次面試機會開了公司招聘的先河。面試他的三位考官,分別是集團新委派至公司并分管市場部的副總裁,新上任的市場部總監以及人事總監。而“特殊情況”的子謙,在面試中獲得三位肯定并立即進入公司的消息也不脛而走,子謙訝異自己原來早已名聲在外,更驚訝于公司內部的小道消息傳播速度之快簡直令人咋舌。子謙一貫地在初入環境中少言少語,吃著午餐靜靜聽著三位同仁向他普及著公司人事信息。忽而,比他早一年進入公司的倩瑩讓他小心主管吳帥帥;與子謙同齡作為應屆生,剛過了實習期正式進入公司,卻有著一張可愛娃娃臉的婷妮,連忙點頭附和;比他們稍長兩歲的陳濤道出原委——吳帥帥本是靠上一任市場部總監進入公司的,本身并無真才實干,卻靠著奉承拍馬以及與總監的特殊關系,被提任為企劃組主管??上?,屬于他的好景并不長,集團權勢斗爭難免殃及池魚,上一任公司副總裁被調任之后,市場部總監另謀高就,但誰也沒想起帶走這位自詡“領導心腹”的企劃組“主管大人”。新任副總裁與市場部總監上任以來,對他的工作都不滿意,他的阿諛奉承在新任領導處更是屢次適得其反。于是公司內部篤定他遲早被降職,只是領導們還未尋獲合適的下一任企劃組主管,甚至他被掃地出門的小道消息甚囂塵上。于是,無真才實學傍身的他,只能變本加厲壓榨組員,以期在企劃案上讓領導改觀,而獲得新領導表揚賞識過的員工,都成了他的假想敵,所以這也就解釋了為何他給了初來乍到的子謙,他認為的所謂的“下馬威”。婷妮告知,本來自己實習的方向并不是企劃組,原先企劃組的一位同仁離職后,吳帥帥向領導申請將自己調到了企劃組,從此開啟了她不僅需要完成超負荷的工作,還額外承擔起為吳帥帥跑腿打雜的私事兒。倩瑩補充,前一位離職同仁也不過大學剛畢業,正是因為受到過領導些許關注,而被吳帥帥使計離職的。三位同事善意提醒已是領導親口稱贊過的子謙,要多加小心。歡迎新同仁的午間小憩,就在子謙向三位同仁由衷道謝中結束。
回到辦公桌前的同仁們,又開始埋首在各自的工作中。下班鐘點未到,“大主管”吳帥帥便向組員美其名曰“談合作”,提包揚長而去,除了初來乍到的子謙,其余組員均向其背影露出“鬼才信”的表情。不過送走了這位間歇性聒噪的主兒,直到下班,大家雖認真手頭的工作,但不時聊個天開開玩笑,氛圍輕松。下班時分,倩瑩開始對鏡梳妝,陳濤見狀調侃:“喲,倩倩妹妹,今兒個又要會親郎呀?”正描著眼線的倩瑩手一抖差點戳中眼球,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哪兒來情郎?八字沒一撇呢?!标悵^續嘴欠:“是呀,你別誤會,知道你沒那么快脫單,我說的不是情郎,是‘親郎’,相親郎!”倩瑩抓起桌邊用于修飾多余妝容的紙巾,回頭對著鄰桌的陳某人甩出一記眼刀,以威脅的眼神慢慢捏成紙團,狀似攻擊,實則扔進他桌旁的廢紙簍。陳濤豎起雙拇指嬉皮笑臉道:“妹妹好眼力!”本就玩笑意味的倩瑩,再繃不住,顫笑著連描眼線都困難。倩瑩前座的婷妮,聞聲趴于辦公桌隔斷屏風,一臉天真問道:“倩瑩姐,你今天和那位警察叔叔約會嗎?”倩瑩眼也不抬直接吐出:“不是,今天相親外科醫生,警察叔叔已成為過去。”“???又拜拜啦?”陳濤夸張驚訝?!昂孟癫乓娏艘淮文?,那這次外科醫生應該不錯吧,我表姐就特別想嫁醫生呢?!辨媚莅岢鰧嵗C明。倩瑩翻著刷完睫毛的美眸,玩味道:“其實姐是和平主義者,這些個動刀動槍的真心不適合我?!标悵龘尠祝骸靶辛诵辛耍瑒e強詞你那些歪理,已經第幾個了,認識就再見,會不會太兒戲了?”“哥哥,你以為我樂意?我這叫沒有將就沒有傷害!遇不到對的人簡直是苦不堪言!feel啊,懂不懂,feel啊!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我懂我懂,心動的感覺,要遇見喜歡的人?!睂矍橐灿秀裤降逆媚萘ⅠR附和?!澳膩砟敲炊鄲矍樾膭拥母杏X!感情可以培養,就像我和我女朋友,我們都知道對方不是最有感覺的人,但我們是適合對方的人,感覺嘛,差不多就行了!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幾年,就真的都消耗在虛無縹緲的感覺上?再說了,雙方同時喜歡上對方的機率真的微乎其微,多數情況很可能流水不知落花之意,到時候真成了剩女,不要說愛情,婚姻都成問題。這問題上,我們男生確實占有先天及社會優勢,而且我們也更現實地懂得愛情不該是人生最重要的,所以也就簡單得多。是不是,子謙?”一番勸解說辭情理相攜,末了還不忘搬救兵輔助??上袷子诮袢找欢ㄒ瓿傻墓ぷ髦械淖又t,其實壓根沒在意同仁們的對話,此刻也只能以含糊其辭的“哦、嗯”參與此次突入的話題中。愛情觀的不同,依傍現實的勸慰無法真正抵達心靈,倩瑩一邊收拾妥當、一邊謝過陳老師的苦口婆心,最后以一句:“我寧愿用我的青春做賭注,去等待一個對的人。也不想用余下的人生,編織一座無愛的婚姻牢籠。”結束此次觀點碰撞。“嗯嗯,我也這么覺得!加油,倩瑩姐!你一定會找到你的Mr.Right噠!”婷妮一手握拳、小手一揮,為與自己內心有著相同想法的倩瑩鼓勁打氣?!肮裕覀冃市氏嘞?。走啦,明天見?!迸c各位打完招呼,倩瑩一甩微卷長發,踏著小高跟鞋晃出了辦公室。陳濤夸張地長嘆口氣,痛心疾首:“怎么辦?她已經病入膏肓了!婷妮,我今天送你到車站!我們好好聊聊,你還小,認不清現實有藥可救!”“啊?不用了吧,我們這不是病呀,我們這是注重愛情……”婷妮解釋。“少辯解,快點走了?!薄鞍??哦,好吧。”婷妮瞥見仍在電腦前認真工作的子謙:“子謙,你還不下班嗎?”“哦,吳主管讓我今天要將錄入的內容發郵件給他,我還差一些,就快好了?!薄斑@吳帥帥真是欺負人!你又成了他的新一號假想敵,試用期期間小心些?!标悵虏蹍菐泿浀男∪酥?,再次提醒子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