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有段時間工作壓力特大。
可他從來就不跟我說工作上遇到的難題，事實上跟我說了我也幫不了什么忙。可能他潛意識覺得，告訴我，只會是兩個人一起煩惱。
有一回我半夜起來，發現他沒有躺在我旁邊。
我出去找他，他果然坐在陽臺的搖椅發呆，茶幾上放了筆記本電腦，還有熱氣騰騰冒著熱氣的咖啡。
他就安靜坐在那里，手里夾了一根煙，煙霧繚繞，他的眼神朦朧。
他是抽煙的，這個我一早就知道。
他工作壓力特別大的時候，偶爾還是會抽煙的，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一個人躲起來，跟做賊似的，生怕我發現。
他向來知道我討厭煙味，所以他從來不敢當著我的面抽煙。
抽完煙，他會重新刷牙，換件衣服，甚至有時候會重新新一次澡，他生怕我聞到他身上有煙味，會反感。
我也知道，他偶爾會喝酒，晚上喝一點點，然后刷牙，不讓我發現。
我也知道，他并非一直溫柔，晚上熬夜寫方案，他也會極其不耐煩，他的情緒克制的非常好，不讓我發現一絲一毫蛛絲馬跡。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我在看他，手足無措的掐滅煙味，轉過頭看我，我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嗯，我就是口渴起來喝水。”我假裝若無其事。
“其實你看見了，是不是。”他垂眸看我，聲音低低的。
“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歡那個味道，我以后再也不會了。”
“我喜歡的人，別說是抽煙了，抽鞭炮我都縱容。”
沈譯微微頓了頓，笑出了聲。
“然然，過來。”
我聽話的走到他面前，他拉我坐在他的腿上，他把頭埋我懷里，就這么抱著，沒有聲音。
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余光掃到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有幾個煙頭。早上起來他已經清理好垃圾，我平時根本不可能在垃圾桶看見煙頭。
“我不介意抽煙，偶爾抽一兩次沒關系的，真的，沒關系。”
我很不擅長安慰人。
“我沒事。”他的聲音有點沙啞。“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好。”
“這么晚了，干嘛還不睡覺。”他忽然話鋒一轉，抬起頭看著我。
“喝水。”我看了看筆記本屏幕上的數字，凌晨兩點半。我打了個哈欠。
“困了？”
“有點。”
“那回去睡覺吧。”他松開我，卻是看著我笑。
“其實吧，你可以當我是樹洞，有什么話可以跟我說，我保證聽完了就忘記了，絕對不會泄密。”我舉起手指發誓，一本正經，義正言辭。
沈譯盯著我看了好久，忽然又笑出了聲，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就是工作上遇到一點兒麻煩，現在沒事了。”
“解決了？”
“嗯，差不多吧。”他指了指電腦屏幕，我回頭看。他又指了指屏幕上的時間。“凌晨兩點半了，快回去睡覺吧，不然明天要變成熊貓了。”
“你現在不就是。”我指了指他黑眼圈。“都凌晨兩點半了，你還不回去睡覺。”
“好。”
“再或者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三更半夜吃東西對腸胃不好，不吃。”
“好吧，那我去睡了，你早點休息。”
沈譯工作的寫字樓和我所在的奶茶店隔了一條街。
我經常會過去他那兒坐一會兒，但是最近一段時間我特別忙，一個月沒有過去。據老王說，現在新來的幾個實習生對沈譯有“非分之想。”
老王最近也被調職到Y市工作，栗子在S市就讀研究生。
“我們公司美術組來了幾個實習生，都是年輕貌美的大學生。前天，有個女大學生給沈譯泡咖啡。”
老王一大早上給我發微信告狀。
“呃。”
“眉來眼去，暗送秋波。”
“老王，你語文是誰教的。”
“我高中學的是理科，大學時候是計算機。”
“呃。”
“公司現在都開始傳言，你跟老三兒鬧別扭了，你這一個多月都沒有過來我們公司溜達了。”
“是不是栗子不在，你最近特別閑。”
“有點，有點孤獨寂寞。”
“呃。”
“今晚我們公司有聚餐，你要一起過來嗎。”
“不去。”
“答應這么快！真不去啊！”
“你們公司聚餐，我湊什么熱鬧。”
“那兩個大四實習生也去，你不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我無語。“你們老三兒就喜歡我這樣才華橫溢，漂亮，成熟穩重的。”
“行吧，你贏了。”
下午，我果然收到沈譯的微信。
“今天晚上我們公司聚餐，十三樓，你要過來嗎。我過去接你。”
“不去。”
“好。”
我把手機放到一邊，他又發了一條微信過來。
“今天下午老王是不是跟你說什么了。”
“他說，你們公司來了幾個漂亮年輕的女實習生，還說，她們對你有非分之想。”我坦白。
“假的。”
“嗯？”
“除了漂亮，其他的都是真的。”
呃。
“啊這樣，據說她們今天晚上也一起去聚餐。”
“不知道，反正我不過去。”
“你不去？”我驚訝。
“我老婆秀色可餐，沒有你，沒胃口。”
呃。
下午接到他們寫字樓的外賣訂單。想著正好有時間，就決定自己去送外賣。
不遠，走小路的話五分鐘左右就到了。
外賣訂單是八樓的律師事務所，而沈譯她們所在的公司在九樓。
“嗨，學姐好。”前臺接待是個漂亮年輕的小姑娘。她和我是同一所大學畢業，不過人家去年才大學畢業。算是我的學妹。
她經常來我這兒喝奶茶，所以和她關系挺好。
“我們公司下午茶就沒有訂……”小張有些猶豫。
“幫我分給大家，我請客。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百香果。”
“謝謝學姐。”
“你們老大在嗎。”
“嗯，在開會呢，我帶你過去。”
“不用，我自己過去。”
我經常過來，對這里的人和地方都比較熟悉。
“請問你找誰？”
我剛進去，被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女孩喊住。女孩子個子不高，穿著淺紫色的吊帶連衣裙，高跟鞋。化了精致的妝容。
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的模樣，應該是他們公司的新來的實習生。
“送外賣的。”她的視線落在我手中的食盒。來之前我去打包了吃的，是沈譯最喜歡的那家小吃店。
“不是，請問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不是送外賣的，那你找誰。”
“沈譯。”
女孩愣了愣，反應過來。“找我們老大？啊！對了。”她驚呼一聲。“你是我們老大朋友吧。”
哈？
“三嫂你來了。”這時候老王走了過來，白色襯衫，黑色西裝褲。
“老三在會議室開會呢，估計還要再等一會兒。不然先去他辦公室坐一會兒。”老王看了那個女孩一眼，板著臉。“愣著干嘛，還不快去泡茶，頂級紅茶。”
“知道了。”
會議室的玻璃是透明的，沈譯正好回頭，看見我，原本板著的一張臉忽然笑起來，嘴角上揚。
我朝他笑了笑，跟著老王進了他的辦公室。
“三嫂，見者有份吧。”老王指了指我手里的一次性食盒，吞口水。
“嗯。”
“還是三嫂最貼心。哈？怎么會是檸檬水，我想要可樂！”
“栗子說可樂沒營養，你以后還是少喝一點。如果不喜歡檸檬，那你還是去喝白開水吧。”
“別啊。我錯了。”
沈譯的辦公室當初是我設計的，簡約風格。
辦公桌上放了我和她的合照，還有我給他買的綠蘿。
剛剛那個女孩進來，視線似有若無的在我和老王直接流轉，眼神復雜，意味深長。
大概是走路不專心，腳上拌了一下，手中的茶杯一個不穩，滾燙的茶水灑了一地，小半部分濺到我的身上。
她驚呼一聲，急得哭出了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聽到動靜老王猛的一抬頭，驚的筷子都拿不穩。
“三嫂你沒事吧？”
“我看起來像是沒事嗎。”我吧衣服上的茶葉弄掉，走到辦公室的衛生間。索性只是灑在衣服上，隔著衣服，皮膚并沒有燙傷，只是小腹有些紅了。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腰又胖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孩子連忙道歉。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我聽到腳步聲。
是沈譯。
“怎么回事？”
“總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信我。”女孩子哭哭啼啼。
我從衛生間里出來，女孩子揪著沈譯的袖子，哭的梨花帶雨。我皺了皺眉頭，輕咳兩聲。
沈譯皺了皺眉頭，把女孩子輕輕推開，與他保持距離。
“三嫂，你沒事吧？用不用去醫院看看？”老王。
“不用了，沒什么大礙，涂點燙傷膏就沒事了。”我。
老王眼珠子轉了轉，輕咳兩聲。“那我先去忙啦。”
“你還在這干嘛，出去。”我回頭瞪了一眼那個女孩，女孩愣了愣，可憐巴巴的看向沈譯。
“出去！”
辦公室里就只剩下我和沈譯兩個人，他拉我坐下，從柜子里翻出燙傷膏，掀起我的衣服，給我涂上。
冰冰涼涼的。
“疼不疼？”皺了皺眉頭。
“不疼。我就是過來送個外賣，順便過來看看你。”
“嗯。”
“我給你帶了好吃的，我就坐一會兒就回去了。”
沈譯忽然輕輕捏了一下我的小腹，我拍開他的手。他把我的衣服放下，又拎起椅子上的外套給我穿上。
“感覺你胖了。”半晌，他笑出了聲。
我伸腿輕輕踹了他一腳，某人躲開。
“那個女生好像喜歡你？”我抿嘴笑。
“哪個？”沈譯迷茫。
“就剛剛那個穿吊帶連衣裙。”
“沒注意。”
“人家剛剛還扯你袖子來著。”
“回頭我就把衣服給扔了。”
“呃……”
“老婆，你最近醋意很難熬，該不會是特意過來查崗的吧。”沈譯眉毛輕佻，忍俊不禁。
“路過。”
女人的直覺，剛剛那個女生明顯是對沈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