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溪云是在半夜醒來的。

強行煉化太古圣物對她的魂魄影響還是太大，第一天剛開始便陷入沉睡，全靠著五位圣靈強行加持，一直到第二日半夜才堪堪清醒。圣靈們都睡過去了，蜷縮在自己的原身里，隨著呼吸散發(fā)著明明滅滅的五色熒光。

她按著太陽穴坐起來，靜靜地瞧著月光灑進窗戶，柔柔鋪在地面上。

房間中沒有風，但空氣里有一絲淡淡的清甜的味道。

風溪云深深吸了口氣，坐下來，開始調(diào)整體內(nèi)的神力，繼續(xù)煉化那五樣圣物。

只是到第三日清晨時分，本該醒過來的圣靈們卻遲遲未轉(zhuǎn)醒。風溪云蹙眉，右手手腕翻轉(zhuǎn)，一絲神力溢出，他們卻仍未醒來。風溪云眉頭松開，她知道，已然有個人在這屋子里了。

除了那會操控空間的司重，風溪云想不出第二人。

她的神力轉(zhuǎn)化為清風，絲絲縷縷滲入五件圣物中。看來她并不需要三日，她須得在眼下便將圣物強行全部煉化，否則后果難以預料。

輕微的神力波動以司重的能力并不能察覺，他只是隱去身形站在風溪云身前，死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他的心中十之八九能肯定眼前的沉日便是當年的風溪云，畢竟他也看到了九霄之上那足以撼動九天的神力，現(xiàn)如今還裹挾著玄女冢，連半分縫隙都未露出。

那股神力的氣息他不是很熟，但他也能認出，這便是沉日的。而玄女冢風溪云牌位下封印著她從前的佩劍，這是九霄之上人盡皆知的事。如今唯一能取走那兩把佩劍的，只有風溪云。但沉日幾乎就要做到了，他不得不確定，這沉日，正是他沒能殺死的風溪云。

只是讓司重不能理解的是，為何她在無道劍下，依舊未死？

風溪云只是坐在原地，呼吸吐納。一刻鐘后，她睜眼，將四周氣息竭力保持在一個穩(wěn)定的范圍內(nèi)，這才悠悠然開口：“司重。”

司重渾身一凜，但并未現(xiàn)身。

“我知道你在我身前，我卻不知你來此處，所為何事。”風溪云神色淺淡，語氣又冷，“你有話不妨直說，不說，難受的又不是我。”

風溪云看見眼前的虛空動了動，緩緩顯出一個人形來。司重擰眉，“反瞳？你如今，神力精進至此？！”

她冷笑，并不答話。

不過司重并沒有在此糾結(jié)太久，他只是略一沉默，便道：“……沉日神君。”

她不動。

司重微微偏頭，“……風溪云。”

她亦不動。

司重卻笑了，“果然是你。”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今日勞心勞力來尋我，可不是為了敘舊的罷。”室內(nèi)溫度一點點降低，風溪云的身下開滿了紅蓮，司重想不注意都難。

他嗤笑，“你神力，倒是泄得厲害。不知，你可還有能力與我一戰(zhàn)？”

風溪云面容冷硬，道：“你若有本事，別以幻象前來。”

“我若真的以身魂前來探望，那你看見的，恐怕不止我一個。”司重偏頭，“風溪云，你這些日子，活得好生逍遙。”

“托你的福，我重塑太古玄女神身，自然逍遙。”風溪云挑了挑唇角，“你身后到底藏了誰？讓出來與我瞧瞧。”

這一說，司重還真便閃了身讓開，但只一眼，風溪云瞳孔驟然一縮。

她嗓音冰冷，“……你果真好手段。”

司重身后是被吊起來的江滿樓，頭上龍角斷了一截，不知道滾去了哪里。他睜不開眼，像是被使了禁言術(shù)，風溪云只能勉強憑著他微弱起伏的胸膛知他尚有一口氣。他渾身上下無數(shù)傷痕，一條手腕粗的鎖鏈從他鎖骨里穿進去，死死縮在身后的石壁上。他的血混著水珠淌在雪白的地板上，順著紋路勾勒出一條穿云的巨龍來。

……那真的是江滿樓。

風溪云的呼吸略微紊亂，司重卻笑了，滿意道：“如何？你現(xiàn)在如愿見到他了。還沒死，你不用擔心。只是另外一個……”

“……”寒冰從風溪云座下瞬息間布滿了整個房間，窗前的白瓷花瓶被凍裂開，一片片碎落在地。司重不繼續(xù)說了，抿了抿唇：“你回來，有什么用？還不是看著我一步一步推翻整個九霄。”

他的嗓音慵懶，像是勝券在握的模樣。風溪云深吸一口氣，“鬼絲，現(xiàn)在在你手里？”

司重挑眉看向她，不置可否。

她凜然，覺得哪里不對。末了她突然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對昆侖之巔做了什么？！”不然他不可能如此暢通無阻的往來于加持的結(jié)界之中！

司重笑起來，撫掌道：“聰明。現(xiàn)在整片昆侖之巔皆被我拖入空間裂縫，你若有膽子，大可從里頭出來，爬過時空裂縫來尋我。若你那個時候還有命來見我……”

風溪云死死盯著他。

他微微勾唇，一聲嘲笑：“那我，便允你，拿五圣物來與我交換他二人性命。”

幻象中的江滿樓動了動，像是在勸她不要答應。

可不答應又如何？能包涵整個昆侖之巔的空間裂縫，她想要逃出去，殊不知這次又會耗費她幾載光陰。

是一甲子，還是更久？

司重大笑著掐斷了幻象，風溪云眼神一落，跌回了整個被凍結(jié)的殿宇。五位圣靈陸續(xù)醒來，卻驚異于自己的行動似乎失去了被控制的感覺，洛汐看向風溪云，不敢置信道：“主人……您如今，強行煉化成功了？”

風溪云座下的紅蓮幾乎彌漫到了整個房間的每一寸地面上，她神力紊亂至斯，體內(nèi)經(jīng)脈也如鋼針刺扎一般錐心的疼。但她面上不顯，只是淡淡道：“司重方才來過了。”

幾人面上恍然。

她忍著劇痛微微揚了揚下巴，“現(xiàn)在，整片四獸鎮(zhèn)都在空間裂縫中。”

房間里一片死寂，誰都知道身處空間裂縫有多恐怖。羽流沉默半晌，問：“那主人，您還要出去嗎？”

風溪云冷笑，“出，為何不出。他困我至斯，我偏要闖出去，將他丟入地獄，萬劫不復。”

“可您，要怎么出去……”雪鴻低聲問風溪云，“空間裂縫非常人所能承受，何況您現(xiàn)下神力紊亂，根本無法自保……”

其余幾靈紛紛點頭。

風溪云卻一擺手，狠下心來：“待我歇息一日。明日，隨我強闖裂縫，如今我的生死，皆是捏在我自己手里，斷不能讓他再左右我半分。”

她闖過一次亂流，便能再闖一次。

更何況，這次還有人在等著她拯救。

她不能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