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溪云醒來的時候正躺在自己的玄女殿之中。

她坐起身，屋中只有一人，也便是玟閑，此刻正安安靜靜站在窗邊。聽到響動，他回過頭來，面上帶著一絲清淺的笑，“你回來了?！?/p>

只愣了一瞬，風溪云明白過來，這不是在和沉日打招呼，這就是在和風溪云打招呼。像是為了應證她的想法，玟閑走過來，拖了個椅子坐在窗邊，日光從窗戶灑進來鋪了他一身暖意，“在你以沉日的身份消失的那段時間，玄女冢轟動，那兩把佩劍劈開蒼穹直指昆侖之巔，加上不久后昆侖之巔突然出現空間級神力波動，我想，大抵是你回來了。”

風溪云苦笑，“為什么不能是另有他人能召喚這兩把位神之劍呢？”

“位神之劍并非隨意可取，更遑論你那兩把劍是真神所造?！辩溟e道，“你被無道毀去肉身時雖驚動天地，可我終究……還是相信你，沒有死。”

風溪云微微別過了臉?！翱晌疫€是將阿樓眾人搭進了司重手里?！?/p>

玟閑搖搖頭，“非也。你若不回來，六界照樣要被他掀翻。是我大意，將你置于險境。該道歉的，是我?！?/p>

風溪云連忙擺手：“您不必如此。是我當初沒能按旨意殺了司重，以至于他現在翻起了這么大的浪花?！?/p>

玟閑不置可否，沉默下來。風溪云也不知道說些什么，房間內十分安靜，她偏頭去看門上殿外人頭攢動的投影。她微微瞇了瞇眼，“門口，都是誰？”

“一些你平素不怎么熟識的神官，但都是敬仰你的?！辩溟e微微后靠，“你熟悉的大多被司重撈了去，整個神界多數神官投靠了司重麾下，沒經歷過諸神死役的神官在聽了司重的敘述都莫名覺得他可憐，認為你十惡不赦，定要將你斬于劍下?！?/p>

他說得平靜，風溪云也聽得平靜，語氣淡然：“有本事，便盡管來?！?/p>

“我想，這一天也不遠了?！辩溟e重新轉頭看向她，“這次他知道了你并沒有死，你搶了他的鬼絲，又得到了玄女的五圣物，還將其煉化，神力不穩，估計休整數日，他便要借著手中的人質徹底解決你?！?/p>

風溪云閉了閉眼，復而睜開，“這些我都清楚。在我不在的時候，他將自己的能力最大化，借著當年九江的殘部壯大了不少實力。只可惜當年我相信他能認清現狀安穩生活，釀成如今后果?！?/p>

這時候有小神站在殿外戰戰兢兢叩門，風溪云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玟閑一眼，頭疼道：“進來罷?！?/p>

叩門的小神恭敬站在一邊，進來的是風溪云再熟悉不過的人——她手底十一將的老十一，沉穩冷靜，又深得風溪云信賴，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將人安排在十一將最末尾。這次也是因為這番緣故，他僥幸從司重手底下逃脫，全須全尾地站在了風溪云面前。

他也在里世界被司重賦予了一個身份，只不過遠在下界，常年難見一面。

鳳棲山宗主景程，景風詞。

他身形頎長，冰玉發冠，霜色抹額，額前一縷碎發，狹長的雙眼里往日總沉積著暖融融的笑意，如今看過去卻結滿了寒冰。他一身霜色長袍，寬袖鶴氅，顏色只比長袍淺了一分，立在那里，恭敬一拱手：“帝上，將軍。”

“也就你還未曾遭司重毒手?！憋L溪云微嘆，“眼下是我忒不中用了些，竟叫你們也著了他的道?！?/p>

景程搖頭，“將軍能活著回來，末將已經很滿足了。之前您遭誆騙，六界神界混亂不堪，又傳來您肉身被毀的消息，我一度以為我再也見不到您了?！?/p>

玟閑抿唇，“你來做什么？”

“回稟帝上，末將此番前來是想與將軍商量些事?！本俺坦笆?，“先前許多神官要么中了司重毒手至今昏迷不醒，要么被司重洗腦臨陣倒戈，月搖將軍又被抓去，如今我們面臨的境地已十分險峻，末將想問問，將軍可有什么計劃，需要我們一臂之力?！?/p>

玟閑皺起眉頭，“溪云方才醒來，什么事，不能等等再說？”

“不能再等了。”景程只微微一滯，便繼續道：“方才羽琿宮坍塌，露出了巨大的空間裂縫和一道半透明的結界，如今已吸了好幾個不慎路過的神官進去。那空間裂縫中的亂流將軍經歷過，想來是神力根本無法抵抗的絕對力量，先不說被吸進去會有什么后果，那道裂縫還隱隱有繼續擴大的趨勢?！?/p>

他抬頭看了一眼玟閑，“司重這是要在自己休整的同時，趁機削弱我們的力量?！?/p>

玟閑不說話，看向了風溪云。

如今的神界千瘡百孔，唯有風溪云能勉強支撐一二。君澈和蘇妄生作為白澤尊長，沒法過多干預六界中事，先前因著瀟湘洞庭一役已然耗費了巨大的心神，此刻再難有力來神界追殺司重。

風溪云低頭，思索了很久。

“那裂縫，能堵住嗎？”風溪云抬頭，眼神縹緲，“我得花些時間，調整一下體內的神力?！?/p>

景程低眼瞧了瞧風溪云綻開在指尖邊的花朵，張了張口，卻道：“將軍，您莫要太勉強自己了。”

“這是我自己犯的錯，理應我自己來承擔?！憋L溪云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道：“你去辭雪鎮容客齋，取走我剩余的全部時雨花茶，然后交給我。屆時我將花茶中的神力全部提煉出來化作封印，將那道裂縫暫時封住，我需要三天休息時間。等過了三天，我必要讓司重付出代價?！?/p>

景程沉默許久，應下來，一拱手便離開了大殿。

他出去的時候，殿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風溪云知道，是那些小神官按捺不住，想問問她的情況。

玟閑微微嘆了口氣，“需要我幫你做什么嗎？”

“需要?！憋L溪云點點頭，“我需要您幫我盡量找到四大兇獸的殘骨，和曼殊沙華的花葉?！?/p>

玟閑奇怪，“你要這些做什么？”

“山河印。以山河締造者一團氣息為引，收所困之人一滴心頭精血，要曼殊沙華的花葉、絕望之人的最后一抹魂，以萬人鮮血為牢，方出山河印?！憋L溪云一字一句念出來，“可我要的不是以封印為作用的山河印，我要的是能摧毀天帝的山河印。所以，我需要曼殊沙華的花葉，需要四大兇獸的殘骨，需要絕望之人的一滴淚，以萬人鮮血頭骨為牢，我要，司重在我手底死個干凈，再無生還可能。”

她的眼角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