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晴——”喬燃遠遠的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季晴，邁開大長腿，又開心又激動的大步朝季晴跑去。

“喬——”季晴本來也想喊喬燃，喬字剛出口，忙用手捂住嘴，樣子又可愛又嬌俏，喬燃看得不由笑了起來，跑得更快了，心跳都加快了。

南方小城的夜晚，路燈昏黃，奔跑著帶著涼風微微，帶著早春的濕潤。

喬燃向季晴跑去，激動又驕傲，還有那種久違的，自由自在的我心所向的幸福。

季晴看喬燃向自己跑來，那么直接，那么炙熱，那么勇敢……

聯想著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一切，她覺得胸腔里突然塞滿了東西，滿滿的，仿若要溢出來，說不出是苦還是甜，滿得她忍不住，怎么樣都忍不住要，要溢出來……

溢出來的眼淚，止也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季晴，你看，我做到了，你——你怎么了？怎么還哭了——”

喬燃跑到季晴面前才停下來，跑出細細的一頭汗，伸手想擦擦頭上的汗，臉上的笑容還沒退，卻發現季晴側過臉在擦眼睛，忙用雙手扶住了季晴的肩膀，連聲問怎么了？

“我——我就是，有點激動！”

季晴不知道說什么好，哽咽著，想趕緊把眼淚擦干凈，卻越擦越多，她其實很少掉眼淚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喬燃這次是想也不想，伸手就把季晴摟到懷了，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撫摸著她散落的頭發，低聲的安慰：“要高興啊，季晴，我們要去見外公了！不哭了啊——”

季晴的臉窩在喬燃的胸前，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溫熱的，清新的，陌生又熟悉的，心里各種感覺和感動都翻騰著，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掉下來。

“好吧，好吧，想哭就哭一會，就哭一會，等會見了外公就不許哭了——”

喬燃見季晴少有的情緒波動，就輕輕摟著她，撫著她的背，低聲哄著，自己心里也是百般滋味，更想好好的對待季晴，覺得她這么好的一個女孩，突然變得孑然一身，唯一的外公還不能認，剛剛還高興的，現在又有莫名的酸楚。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誰也不說話，只有晚風拂過，又綠枝頭。

過了一會，季晴心情才平靜下來，往后退了幾步，不好意思的從喬燃懷里掙脫出來。

喬燃也不說話，從口袋里摸出紙巾，體貼的遞給季晴。

“不好意思，我想著見外公，有點緊張——”季晴背過身，一邊擦這眼睛，一邊低低的說。

“沒關系——”喬燃把季晴的雙肩包背過來，再拉上拉桿箱，不再多說話，讓季晴自己慢慢緩過來。

兩人拿著行李慢慢的往前走，誰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季晴恢復得差不多，才開口說話：

“喬燃，謝謝你，下午我說不在乎，但是其實我挺高興能這么近的跟外公待在一起的——只是，辛苦你了！”

剛才的擁抱讓兩人都有點尷尬，季晴沒敢看喬燃，低著頭說。

“我知道，我不辛苦，外公就是比較簡單的人，其實并不難相處?！?/p>

“嗯！”季晴點點頭，抿著唇，還是不好意思看喬燃。

“季晴，有些事我們得提前對一下，免得在外公面前露餡了！”喬燃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想著剛才跟蒲老先生說季晴是自己的女朋友。雖然心里暗自開心，但是說出來還有點不好意思。

“那個，我跟爺爺說你是我的女朋友——來看我，我不放心你住外面，所以希望你也住他家，這樣，可以嗎？”

喬燃說完，臉紅到耳根了，還好是晚上，而且季晴現在也不好意思看他。

“哦，這樣比較好解釋，我知道了。”季晴點點頭，季晴也是心思簡單的，并沒有想太多。

喬燃見季晴不糾結，暗自舒了一口氣。緊接著，兩人又把該對的地方對了一下，尷尬的氣氛才慢慢緩緩。

喬燃提到自己叫“喬木”，讓季晴臨時叫“林小勤”，季晴不免隨口問了一句：“我要跟林阿姨姓啊?”

“對啊，你現在就是我媽媽的女兒，而且是個小勤勞不是季小懶了，所以就叫林小勤，叫你小勤跟你之前的名字也差不多，要不我怕不小心會叫錯——”

“我是季晴（qing），不是勤（qin）——”

“哎呀，反正大家估計都分不清楚，沒關系吧！哎，好丟臉，看來我得回去好好練臺詞了——”

南方人前鼻音后鼻音不分，但是季晴這個學霸卻是分得很清楚，喬燃突然發現自己露了個怯，不由做了個鬼臉。

“好吧，好吧，小勤就小勤，還不錯！”季晴抬起頭，沖喬燃笑笑，心想喬燃真有心，臨時名字還這么多心思。

喬燃見季晴終于沖自己笑了，忍不住伸手揉揉季晴的發梢：“林小勤同學好！”

“喬木同學好！”季晴也笑了，兩人開始進入角色了。

走了一小段，季晴想起應該跟喬燃家里說一下，又問喬燃。

“喬燃，你有跟林阿姨和喬叔叔說了這邊的情況嗎？中午你出去后我給林阿姨打了電話報平安，但是沒說接下來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說好！”

季晴想著讓喬爸喬媽知道喬燃來做“護工”怕他們擔心，但是又不想撒謊，就干脆什么都沒說。

“我發信息了，說一切順利，回家再跟他們說詳情吧，現在怕他們問來問去在爺爺家不方便。”

“哦！那實話實說嗎？”季晴有點猶豫，睜大眼睛有點疑惑的看著喬燃。

“當然??！你是不是又想著我做“護工”怕家里擔心——等會讓你看看我做得多好，不就是做做飯嗎，打掃下衛生嗎，這也是積累生活經驗，體驗生活??！”

喬燃又生氣又好笑，用手輕輕敲了下季晴的額頭，知道她還在為這事糾結呢。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果真沒有偶像包袱！”季晴一邊躲閃，一邊輕嘆。

“我本來就不是偶像，我就是想唱歌想好好演戲——哎”

喬燃嘆口氣，天知道他多喜歡現在這種普通人的生活。

“嗯，好久沒聽你唱歌了——”季晴聽他這么說，不經意的感嘆了一下。

“春晚你們沒看我的節目嗎?。俊眴倘济偷没仡^，樣子兇巴巴的。

“我說的是，聽你本人唱歌——不是在電視里”季晴搖搖頭，那怎么一樣呢？

“我的粉絲現在要求好高——好啊，明天就安排上，一定要滿足我的粉絲！”

季晴很少跟喬燃提要求的，不經意的要求讓喬燃莫名的感動，這是依賴是親近也是信任吧。

喬燃看了季晴一眼，眼里笑意深深，又忍不住拉拉季晴的發梢，明天是情人節啊，他當然想唱歌給季晴聽。

季晴躲著他，沒想那么多，心想他不光心思多，真是小動作多多。

不一會，兩人就到了蒲老爺子家，季晴站在門口，深深的呼了口氣——喬燃看了她一眼，意思是準備好了嗎？季晴點點頭，喬燃推開門，兩人一前一后走進了院子。

“爺爺，我們回來了——”

“好，進屋吧！”蒲老爺子依舊頭也不抬。

“爺爺好——”兩人把行李放在屋檐下，進到客廳里，季晴也開口叫了一聲爺爺，想著把自己的外公叫做爺爺，也算情非得已吧。

“爺爺，這是林小勤，我女——朋友，您叫她小勤就好！”

這個女朋友說出口，喬燃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偷偷看了下季晴，她的注意力都被蒲老爺子吸引了，并沒在意。

“爺爺，打攪您了！”季晴又補充了一句，蒲老爺子這才抬起頭來，看了季晴一眼，目光在季晴臉上停了幾秒，才轉身看向喬燃：

“小喬，外面兩間廂房，旁邊我的書房，都有床，你們看著辦吧。我房間的柜子里有干凈的床單被套，床上有被子，你們看看要厚的還是薄的，自己套吧。”

“好的，謝謝爺爺！”

喬燃讓季晴先在客廳坐一下，自己把各個房間看了一下，決定讓季晴住書房，這里靠近洗手間，比較方便，而且估計會暖和一點。

季晴把凳子往外拉了一點，正面對著客廳的門，側身對著蒲老爺子，不敢正面對著他，蒲老爺子依舊專心的在電腦里錄入，頭也不抬。

季晴坐在這個南方的小院里，自己從未謀面的外公就坐在一旁，說不出來的感覺，偶爾假裝打量房子看外公一眼，是個精神又整潔的老人，看起來并沒有傳言中的奇怪，發現媽媽跟他長得不像，媽媽可能比較像外婆。

季晴來之前心里想過很多，現在人在外公家，外公就在身邊，反倒平靜了。

人生有很多遺憾，但是如果懂得知足，也就不會那么難過。

季晴本來要求不多，就想遠遠看一眼外公就好，現在能坐到外公旁邊，看他工作，聽他說話，已經很開心了。

喬燃從蒲老爺子的房間拿出兩套床單被套，季晴見了，就幫著喬燃一起鋪床套被子。

其實喬燃本來帶著一套旅行床套過來，他想著給季晴備著，小旅店的東西未必干凈也不一定舒服，但是想想在這里，就沒有拿出來。

鋪床的時候，喬燃從拉桿箱里拿出來個一床小小的半舊的電熱毯，給季晴鋪上。

簡直把季晴驚呆了，沒想到喬燃還帶了電熱毯。

“這是我以前在家里墊的，小是小但是很暖和。一直放在我房間里，昨天就順手帶過來了，要不我擔心你會冷?！?/p>

喬燃拍拍電熱毯，他是念舊的人，對自己用過的每一樣的東西都珍惜有感情。

南方的冬天寒潮，季晴和喬燃都在北方習慣了有暖氣，說實話在南方如果沒有地暖真的很冷，喬燃這個考慮真的很周到。

“喬——，你好細心！謝謝！那你怎么辦？”季晴想著喬燃也是習慣了暖氣的。

“我沒關系，我體熱，不怕冷！”喬燃笑笑，他剛進劇組拍戲那幾年，一人一個拉桿箱，單槍匹馬的，也是什么苦都吃過，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問題。

季晴看了下外公的書房，除了這張老式的木床，還有一個很大的書柜，放滿了各種書籍。還有一個超大的書桌，上面放置筆墨紙硯，還有各種書籍，原來這才是蒲老爺子真正工作的地方。

兩人鋪好書房的床，準備去鋪廂房的床，走到客廳的時候，蒲老爺子冷不丁開口：

“小喬，你們不能睡一間房哈，雖然現在風氣比較開放，但是年輕人該準守的傳統要準守——”

“爺爺，怎么會？我們，我們不會的——”喬燃急得腳下亂了步子，踢到了門口的小板凳，撓撓頭，紅著臉趕緊回答。

季晴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也是瞬間紅了臉，裝著沒聽見迅速穿過客廳去了廂房。

進了廂房又覺得自己在喬燃房間待著也不好意思，就又退出來，出來的時候喬燃正好進門：

“你，你自己鋪床吧，我有點累了——”

季晴紅著臉又快步朝客廳走，喬燃見她忙得跟個小蜜蜂似的跑來跑去，憋不住笑出聲來，季晴估計聽到喬燃的笑聲，跑得更快了。

等把兩人休息的地方布置好，差點多到9點了，喬燃就打開電腦繼續給蒲老爺子的教案配圖。

季晴也沒什么事情做，就坐到喬燃旁邊，打開手機幫忙找些圖片。

“爺爺，你餓嗎，要不要給你煮點夜宵——”喬燃想著晚飯吃得早，怕老爺子餓了，弄了半小時就抬頭問問老爺子。

“不餓，年紀大了吃多了不好，你們要是餓了，就自己找點吃的。坐一晚上了，我起來動動?！?/p>

蒲老爺子說完，站起來依靠著桌子伸伸胳膊，扭扭脖子。

“爺爺，要我扶您到院子里走走嗎？”季晴離蒲老爺子近，也站起來，伸手想扶住他，又不好意思，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

季晴發現，一般人雙手十指交叉的時候，都是右手在上，但是媽媽和外公都是左手在上，而且一般人大拇指都是相扣的，外公和媽媽都是打開的。

“爺爺，你明天想吃什么？我一早去買點菜，還有家里有什么東西需要買的嗎，我和小勤一起都買回來了?！?/p>

喬燃也站了起來，跟著老爺子扭扭脖子伸伸手，陪著老爺子聊聊天。

“哦，你們會在網上買東西嗎？”老爺子問了下喬燃教案的進度，看了些新配的圖，很滿意，突然又問了一句。

“可以啊!”季晴和喬燃連連點頭。

“那，我這有一些書單，小喬你能幫我買一下嗎？”

說完老爺子拿起拐杖，喬燃趕緊過去扶了一把。

喬燃和季晴怕直接把拐杖拿過來太突兀，就放在表姨家，準備明天找個理由再帶回來。現在看著季晴還真是想對了，這竹棍怎么也太簡陋了。

喬燃扶著老爺子去了他的臥室，蒲老爺子從墻上掛的半舊的背包里翻出一個筆記本，筆記本大概是老爺子的記事本，里面寫了很多東西，老爺子找了半天，翻到一頁，遞給喬燃。

“爺爺，客廳燈光亮，咱們回去坐下再看。”喬燃怕老爺子站久了不行，就扶著老爺子回到了客廳。

筆記本上記得都是一些兒童熱門課外讀物，國內國外的都有，什么《格蘭特船長的兒女》、《米小圈上學記》、《格林童話》、《西游記》……一共十二本書。

“爺爺，你要買這些書嗎？寄給支教的小朋友？”

“我不是支教，巧蕾老是瞎說，我只是在云南大理那邊收集資料，走訪老朋友……我又不在那邊教書?！?/p>

蒲老爺子搖搖頭，逢事認真，非常較真。

“哦，哦，那是我理解錯了。那爺爺，這些書，每本買多少，買多少本？寄到哪？”

喬燃趕緊點頭認錯，又問問老爺子。這時候季晴也把筆記本里的書單看了一遍。

“一樣買10本吧，簡裝版就好，挑好一點的出版社，譯本最好買上海商務印書館的，地址就在那頁下面?！?/p>

季晴看了下，下面確實有一個云南大理州某某縣某某鄉的地址。

蒲老爺子的字龍飛鳳舞，還確實不太好認。

“爺爺，買書的事就交給我吧。小喬做插畫，我來買書，好不好？”

季晴拿著筆記本，側著頭睜著彎月形的大眼睛，期待的看著蒲老爺子。

“對啊，這個小勤比我厲害，就交給小勤吧？”喬燃知道季晴的心思，趕緊幫腔。

“可以啊，你們兩都行，就是錢得先幫我代付一下，明天我把我工資卡給你們，你們自己去取，行嗎？”

“沒問題！”季晴和喬燃也連連點頭。

“好了，現在是10點，我們再工作一個小時，然后睡覺。小喬，你得快點，我這今天就能做完了，你可不能拉后腿?！?/p>

喬燃扶著蒲老爺子去了趟洗手間，蒲老爺子坐下后宣布，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的，季晴和喬燃不禁對視著偷偷樂了。

季晴本來看書就很多，知道哪些出版社的書質量好，但是因為兒童讀物也不是很熟，特地查了下網上的評論，大概圈了幾家出版社。

蒲老爺子雖然很多事情不在意，但是買書很認真。

季晴用手機搜索，把每本書的出版社，多少頁，價格都報了，等蒲老爺子點頭，才算定下一本。

12本書都定了，季晴上了某寶，找了4家書店，終于把書都買齊了，十二類120本書，加上郵費一共花了3421.98。因為地址特別偏，只能用郵政，所以郵費加了不少。

等季晴將最后一筆錢付完，正好10點54分，喬燃多花了幾分鐘，將近11點的時候也完成了15篇詩詞的插畫，蒲老爺子則將選好的30首詩詞的注釋等完成了最后的校對。

“嗯，你們兩不錯，效率高，辦事也有章法，挺好的。今天就到這，我們都休息，明天7點前必須起床，我7點半吃早餐，8點正式開始工作！上午你們去買點菜，去銀行取錢，下午小喬跟我繼續工作，小勤嘛，可以自由活動！”

蒲老爺子一本正經的做了今天的“總結”，還安排了明天的工作，雖然退休多年，但是這工作的認真勁，可不輸年輕人。

“好的，爺爺，我們都按您說的！”喬燃搓搓手，今天白天洗衣服凍得不輕，晚上又用了半天電腦，手有點僵硬了。

“我也沒問題！”季晴點點頭，覺得外公挺有意思的，確實是個有點“古怪”的老頭，但是也滿可愛的。

季晴下午在書桌上找到一個文件袋，里面是老爺子這次生病的各種檢查和單據，季晴睡前把各種檢查仔細的看了一下，感覺外公這次的問題不大，醫院給的藥也基本沒問題，季晴終于放心了。

喬燃睡前還真給季晴拿了一疊面膜過來……睡前季晴拿起一片，想想還是放下了，不是懶，是冷，這種地方貼面膜，會不會在臉上結冰呢？季晴想著。

晚上季晴睡得很好，有電熱毯真的太暖和了。

喬燃可被凍的不輕，蓋了兩床被子但因為潮濕總覺得被子是冷的。

不過想著季晴可以暖烘烘的睡覺，喬燃心里還是挺美的，但是心里熱真的扛不過屋里冷，最后喬燃把毛衣穿上，把羽絨服蓋到腳上，才勉強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