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夜,第二天起來雨雖然比晚上小了一些,但是依舊是雨幕連天。
早上起來,喬燃老禾就和蒲老爺子冒雨去了果園,還好上次小劉砌的磚墻很踏實,沒有給果園造成影響。
小劉還在果園周圍挖了排水渠,多余的水都順著排水去流到了山間,但是雨勢過大,果樹生長多少受到影響,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管科學發展到什么地步,農業依舊在一定程度上是靠天吃飯,大家回到巴吉老人家,只盼望雨能早點停下來。
天氣不好,大家困在家里。
老禾和喬燃閑不住,就幫巴吉老人家里修修補補,一上午居然修了兩個木窗,一個桌子兩個凳子。
老禾手工活不錯,喬燃覺得自己又學到了東西,他特別喜歡學習新事物,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不懂都想上手學習一下。
蒲老爺子在電腦前整理他的資料,季晴也拿著電腦,查看郵件。
季晴看到一封郵件來自Feilix。
Feilix上周過生日季晴給他發了賀卡,他回郵件特意給季晴分享了自己的生日Party照片,有Feilix太太做的蛋糕、朋友送的白葡萄酒、還有Feilix做的海鮮飯和橄欖油萵苣。
Feilix在信中提到,L&S與幾個世界著名的醫學機構達成協議,將在巴塞羅大學組建一個關于傳染病毒的研究室,而Feilix將是第一負責人。
他非常欣賞季晴的研究才能,邀請季晴作為研究員去巴塞羅那工作。
季晴知道,這個研究室將會是一個世界級別的研究室,未來將會更很多科學家共事,也許會有改變社會,改變人類進程的研究結果,說實話,季晴真的非常心動。
醫學科研工作,也曾經是季晴的理想。
從進入醫學院開始,劉教授曾經說過,醫生是對個人的救死扶傷,醫學是對人類的救死扶傷,有天賦有能力的年輕人應該投入到醫學科學研究中,才能最大化的為人類謀取福利。
季晴一直被老劉寄予眾望,之前季晴婉拒了老劉師姐秦教授從美國哈佛大學實驗室的offer,季晴知道老劉雖然沒說聲,但是他是非常惋惜的,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上一次是因為方汐云,這一次雖然沒有人阻攔,但是季晴想到喬燃,只好笑笑搖搖頭,這一次也只好遺憾錯過了。
季晴雖然喜歡做科研,也想做無國界醫生,但是做普通大夫也能欣然接受,任何工作都需要人做的,只要有意義就行。
此刻季晴心里,沒有什么比喬燃重要。
想到這些,季晴只好依依不舍的反復看了feilix的郵件,又寫了回信婉言謝絕了Feilix。
……
喬燃和季晴又聯系了下路蕭,結果還是關機,季晴發了信息給Alice,也沒有回復。
“不會出什么事吧?”季晴有點擔心。
“不會的,路蕭有分寸。他上次還失聯了2個月,據說是去歐洲跑酷了……哎,不過現在他的工作也很多,這么久失聯也有點奇怪,不會是去談戀愛了吧?”
喬燃搖搖頭,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喬燃看著手機,本來想給泰哥打個電話,覺得路蕭這次有點玩大了,但想想估計泰哥那邊已經一團粥了,也不敢再給他添麻煩。
“說不好他去找Alice了,Alice也失聯很久了——”
季晴信口說道,兩人相視而笑,心里想的都是如果是這樣就是太好了。
午飯是老禾做的,他給大家做了他的家鄉風味,陜西風味手搟面。
季晴和喬燃都不是特別喜歡吃面食,兩人吃得不多,但是蒲老爺子和巴吉老人卻非常喜歡,吃得不亦樂乎。
下午2點多的時候,雨小了點,天色也變得明朗一點,感覺雨很快要停了。
喬燃定的是第二天中午的機票,想著這次旅行就快結束了,馬上要回到原來的生活中,大家都有點失落。
“爺爺,這里雖然天氣不錯,但是畢竟潮濕,容易犯風濕,你可得注意身體。”
喬燃想著明天離開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面,不知不覺就開始叮囑蒲老爺子。
兩人正說著話,巴吉老人家的門“咯吱”一聲被推開,熱哈大叔和一個年輕的女孩沖了進來,兩人雖然打著傘,但渾身幾乎都濕透了。
“蒲教授,快,——那個BJ來的女伢子,女大夫在不在?。俊?/p>
熱哈大叔抹了把臉上的水,非常焦急的樣子。
“怎么了?”
“發生什么事情了?”
蒲教授,喬燃季晴老禾都站了起來,只有巴吉老人反應慢,瞪著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
“青魚嘴那又翻車了,雨太大塌方了,大巴車大半,大半的人還埋在土里……從棉濃到沁平的班車,車上二十多人呢,這可怎么辦啊,衛生所的老潘已經去了,縣城的醫護人員趕到不知道哪個時候了,老潘一個人——”
熱哈大叔急切的看著季晴,話也說不利落,聲音都有些發抖。
“路上說吧,救人要緊——”
季晴已經從熱哈大叔的話里聽明白了大概意思,情況看起來很嚴重,這個時候時間就是生命,耽誤不起,她站起來就想往外走。
“我跟你去——”
“我也去——”
老禾和喬燃同時說話。
“你們都不是醫生,你們都不用去了,我跟熱哈大叔去就行?!?/p>
季晴看著外面的雨,還不知道事故現場什么情況,而且喬燃身份特殊,不適合在人多的地方出現。
“我跟你去,喬燃你留下陪爺爺——”
老禾不希望喬燃去,但是也不能讓季晴一個去,而且覺得現在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他去能幫上忙。
“我們雖然不是醫生,但是我們可以去現場幫忙救援,現在現場需要人手。”
喬燃不由分說,先往外走,蒲老爺子也要去,被熱哈大叔攔住了。
季晴和老禾看攔不住喬燃,情況緊急,也不好再為誰去誰不去拖延時間,一行人匆匆出了門。
路上熱哈大叔又把在家的青壯年都叫上了,同來的女孩是老潘的女兒,還在衛校讀書暑期剛回來。
季晴先回熱哈大叔家拿了醫藥箱,老禾給大家拿了備用的雨衣,然后又從熱哈大叔家拿了些可以用得上的物品。
熱哈大叔開著自家的小面包車載了村里的人,老禾開著車跟著熱哈大叔,一行人急急忙忙往事故現場趕。
車上喬燃戴上帽子和口罩,小聲跟季晴說泥石流可能還會有,要千萬小心,說自己會跟在她身邊幫她處理緊急情況。
季晴悄悄的伸手握住了喬燃的手,默默的點點頭,叮囑他也小心。
青魚嘴是棉濃縣到沁平縣的必經之地,位于兩山之間,是一個狹窄的山坳口。
青魚嘴兩邊都是大山,左邊的青魚山巖石比較多,下雨也不太影響,右邊的刺南山是泥石流多發地,這段時間大雨,土石松軟,班車經過的時候正好遇到塌方,泥石流很大,車翻了,車頭大部分埋在了土里……
季晴他們趕到的時候,場面混亂不堪,更觸目驚心,。
這是33座的大巴車,泥石流帶來的泥土碎石幾乎覆蓋了整個車身。
除了車尾露出小部分,車頭和車身大半埋在了泥土里,除了車尾幾個年輕人打碎車窗爬了出來,大部分的人掩埋在車身土里,喊叫聲哭泣聲救命聲此起彼伏……
據爬出來的人說車里進了很多泥沙,車里的人大半身子都埋在土里,情況不是一般的糟糕。
老潘正給爬出來的人緊急處理被玻璃、石頭劃破的傷口,還好除了一個骨裂外,其他都是軟組織刮傷,基本都是輕傷,但是還有20多人在車上,他們的情況非常不樂觀。
熱哈大叔下車后就想組織大家開始挖土,老禾常年開車有經驗,先繞著車子看了半天確認油箱沒有破損,沒有漏油,才跟熱哈大叔他們一起開始挖土。
季晴則繞著車子跟車里的人說話,讓他們保持安靜保持體力,盡量把頭伸到可以呼吸的地方。,
出來的人不多,老潘基本就處理完了。
熱哈大叔很有經驗,帶來了大大小小的各種鋤頭鏟子等工具,季晴喬燃小潘也都都先幫忙挖土。
他們到了不一會鄉派出所的兩位警察也到了,他們剛從另外一個事故現場趕過來。
鄉村的派出所基本兼職了交警的職能,兩位警察很有經驗,人多力量大,一會最外面的土就清理差不多了。
靠近車廂的土因為重力和地表泥水的原因,很粘稠,又當心挖到人,大家的速度明顯就滿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車里的人聲音漸漸小了,季晴很焦急,她知道車里的情況除了摔傷、還有可能出現缺氧窒息、互相擠壓……
“不要慌,我們很快就能把他們救出來?!?/p>
喬燃看到季晴神色不安,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季晴點點頭,知道現在其實焦慮也無濟于事。
隔著泥土的車廂,現在可能就是人間地獄,時間多一分,可能就會流逝掉一個生命。
不論哪個時代,科技如何發展,在大自然的面前,人類永遠渺小。
雨雖然不大,但是一直下,沒有停的跡象,泥土里混著碎石樹枝,挖掘的難度很大,但是大家都努力挖掘,就算季晴和小潘力氣小,被絆倒幾次,也不放棄,爭分奪秒,救人要緊。
經過大家齊心協力,終于把接近車廂的一層土也清理了,然后由兩個警察指揮,開始往外救人。
泥土下最上面的人因為被泥石封住了口鼻,處于不同程度的昏迷中,還好時間不長,大部分人在清理口鼻后就清醒了。
有兩個老人季晴做了心臟復蘇后也都醒了,這些人還帶有各種不同的骨折、軟組織挫傷,皮外傷等,這些老潘父女都能解決。
部分傷員救出來后,喬燃就跟著季晴幫著她處理傷口,遞夾子、藥棉、綁帶,他們非常默契,大多時候不用季晴開口,喬燃就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因為泥土傾瀉下來的角度是傾斜的,被泥土掩埋在下面的人基本能呼吸,但是受傷程度都比較重,有兩個被自己帶的物品戳傷,腿部都骨折,季晴只好讓喬燃去撿些樹枝做簡單的固定,這部分處理不了的熱哈大叔直接安排人開車轉到縣城或者市里治療。
周圍村寨也陸續開來幾輛小面包救援,把輕傷的乘客分批拉走,就近的送回家,其他的也安排住宿離開青魚嘴。
看到大部分人幾乎都救了出來,基本都沒生命危險,大家把心稍稍放了回去,都從那種焦慮緊張的情緒中回復了一些。
挖掘搶救的過程泥水四濺,救援的人都像從泥水出來一樣,雖然大部分都穿著雨衣,但是幾乎都濕透了。
到了傍晚,雨又下的大起來,而且越下越大,這時候車里所有的人都搶救出來了,除了司機。
大巴車傾斜的時候是駕駛室方向倒地,駕駛座位比其他座位有空間,還有隔板,結果司機被壓在里最下面,泥土最多最實,等清理到最后才清理到駕駛室位置。
最糟糕的是司機的腿卡在里底座下,給救援帶來了很大的難度。
最后所有的人都被救出來,司機還卡在下面。
司機救援是兩個警察在進行,車頭小進不了太多人,他們經常遇到這樣的事情,也算有經驗,但是他們想了各種辦法,也沒把司機救出來。
司機還被撞了頭,胸口也有傷,情況非常不好。
雨越下越大,還伴隨著能見度越來越小,傷員救援的人都開始分批離開。
最后只剩下熱哈大叔和兩個青年村民、救援的兩位警察、老潘父女、季晴喬燃老禾。
熱哈大叔怕二次塌方,把該轉移的人都安排走了,讓老潘留下等著搶救司機,催著其他人離開。
季晴請老禾帶著喬燃先走,自己卻是堅持不走,她雖然沒有老潘更有經驗,但是她的醫術更全面,她要等到司機救出來第一時間進行搶救。
老禾和喬燃都知道勸不了季晴,還有沒救出來傷員,醫生確實不能離開,這個道理他們都懂。
結果誰也勸不了誰,三人和熱哈大叔一起留了下來,四人先回到老禾的車里修整,讓老潘父女先回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雨一直下,司機連呻吟的聲音都沒有了……
大家坐在車上,全都是渾身濕漉漉的,但是誰也沒說話,都看著窗外。
天色很暗,其實只是下午,但是感覺像臨近黑夜,雨霧彌漫,大家的心都是楸緊了,誰也不想說話。
現在說什么都是多余、無用……
老禾拿了些紙巾,大家擦了擦臉,老禾的包里習慣性的備著些喬燃的衣物,就給大家拿出來換。
熱哈大叔表示習慣了,擺手表示不換,只是拿出來自制的草煙吸了幾口。
季晴在雨衣里面換了件喬燃的帽衫,又長又大,很滑稽,但是大家沒有人注意到,時間流逝,司機的生命真的是在跟時間賽跑。
喬燃悄悄在座位上握著季晴的手,他們沒說什么,但是此刻卻覺得心意相通,心靈相連。
季晴看著窗外,雖然覺得窗外模糊,但是總覺看到警察忙碌的身影就能看到希望。
所有人都被救助了,他們不希望司機留在這里。
兩個警察都是壯年的當地漢子,將近6點多的時候終于把駕駛室的隔板拆卸下來,又過了半小時,他們終于連著駕駛座將司機抬了下來,司機氣若游絲,渾身都是黃色的泥漿和血跡混合成褐色的黏液。
喬燃季晴老禾一行人趕緊沖下車,季晴跪在地上給司機急救,喬燃站在季晴后面打著傘,老禾站在季晴對面打著手電。
熱哈大叔則幫著兩個警察清理身上的泥土,他們一臉一身的泥,跟從土里出來差不多,兩人也懶得擦,直接跑到雨下沖洗。
季晴幫司機第一時間清理了鼻孔的泥土,用泡沫簡單固定了頭部和頸部,發現司機兩個肋骨折了,一只腿幾乎壓碎了,現場已經無法清理,只好請老禾到車上找個板子或者硬物將司機直接運到車上去醫院搶救。
老禾將手電給喬燃,轉身朝車上走去。
等老禾拿了塊從熱哈大叔家拿來的板子下車,就聽到了嘩啦啦的聲音,又塌方了,只看到有一大團黑乎乎的東西從山上迅速滾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