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自己進去吧，我不喜歡這個地方，我在屋頂閑坐，若有狀況，公子只管喊我。”

后面上官金鎖突然現身道。

“呀！”

突然出現的上官金鎖嚇了蘇小妹和丫鬟一跳，杜若笑著解釋道：“這是我新請的護衛，上官先生。”

“上官先生。”蘇小妹長吁一口氣，對他微微福了福。

“拜見少夫人。”上官金鎖對蘇小妹拱手，解釋道：“下午外出時，怕打擾少夫人唱歌雅興，便一直遠遠跟著，并未現身。”

一旁杜若樂了，他本還奇怪下午外出時，上官金鎖為啥距離自己那么遠呢，敢情是怕打擾蘇小妹唱歌啊，這貨性子雖直，但也很通人情嘛！

蘇小妹俏臉又是一紅，她羞自己唱歌被旁人知道，又羞上官金鎖叫她“少夫人”，聽著太不好意思。

“我家小姐還未過門呢，你叫蘇姑娘就行，喊什么少夫人？”丫鬟清兒叉著腰，對上官金鎖道。

小姐不好開口的，丫鬟要知道幫著說。

“我觀少爺和少夫人兩情相悅，所以晚叫不如早叫，省的以后改口麻煩。少爺少夫人，某去也！”

淡淡說完，只見上官金鎖身子一縱，一道黑影閃過，他整個人就猶如憑空消失了一樣。

“哈哈！”

杜若大笑了下，也沒說什么，拉著蘇小妹溫熱的小手進了群芳樓。

群芳樓是一棟三層建筑，里面內張燈結彩，燈火通明。大廳內極為寬敞，無數披紅裹綠的鶯鶯燕燕挽著士子富商穿梭來往，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青樓是“歌舞廳”不假，但頭牌演出都有固定時間，更多的時候青樓類似于“星級酒店”，站在大廳環顧周圍上方，眾多包廂里都有倩影舞動，還有各式樂曲傳出來。

不出名的樂妓舞妓們，則靠在別人宴會上表演謀生，表演后還得陪酒、陪吟詩作對，時間久了認識的富商名士就多，所以有情商的妓女人脈都很廣。

到了薛婉兒這種層次，一般則不用出場作陪，只需要每晚固定時間演出幾曲，鎮鎮場子即可。

群芳樓三層樓，每一層都有一到兩名名妓坐鎮，每一層入場券價位也不一樣，薛婉兒作為眉州行首，主場自然在第三層，門票不僅僅是貴，沒有關系根本買不到。

第一次來到青樓場，杜若只是對這里結構和裝修感興趣多看了幾眼罷了，連薛婉兒他都不感冒，更何況場內這些鶯鶯燕燕？

“我們走吧。”

拉著也是第一次來青樓，和丫鬟正好奇到處看的蘇小妹，杜若徑直往樓梯口走去。

“公子請恕罪，你的請帖只能供你一人上樓。”

宋朝計樓層不計第一層，所以一樓就是二樓。杜若在他觀念里的三樓入口出示請帖，卻被守門的小廝攔住。

杜若知道上三樓不能帶隨從，所以便叫杜青帶著清兒在大廳要了個桌子隨便點些吃喝等待，但卻不想連蘇小妹都帶不進去。

杜若客氣道：“還請去通報薛行首一聲，就說杜若公子要帶一好友上樓。”

誰知那小廝卻不屑一笑：“還請公子自己進去通報吧，小人沒空。”

“我擦？”

杜若看了看這小廝，正要發飆，卻聽到身后一陣腳步，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臉出現在了視線內。

黃午昂著頭，被前呼后擁，搖晃著紙扇走來了，他過來后，杜若和蘇小妹被擠到了一邊，沒人注意到他們。

但那看門的小廝連請帖都沒看，就讓他進去了，還允許他帶一名隨從。

‘我尼瑪！’

杜若心中不爽，走過去對看門小廝道：“好你個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憑什么讓他帶人進去，不讓我帶？”

小廝道：“人家可是咱們眉州通判老爺的公子，你算球？”

一旁蘇小妹聞言，噗嗤笑了出來，杜若無奈看了看她，小聲道：“我說我沒來過這里，你信了吧？”

蘇小妹抿嘴認真的點了點頭，眼里都是溫柔，杜若的火氣也消了七八分。

“這位可是杜知州的公子，你敢不讓他進？”

杜若正打算亮身份，只聽身后一道聲音響起，轉身一看，便見到了一位身穿華服，頭戴紫金冠的大帥哥，只是大帥哥見了杜若后，臉色不太好看。

“小王爺！”

來人正是趙宗澤，小廝立刻對他唱大喏，旋即又對杜若連連鞠躬作揖：“原來是杜公子，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請公子萬萬見諒！”

杜若沒和他計較，只是笑著對趙宗澤拱手：“趙兄，好久不見了。”

“哼。”

趙宗澤冷冷的對杜若拱手，看了眼蘇小妹，沒認出來，揮一揮折扇，徑直上樓了。

“下次你粘個假胡子，就不怕別人認出你了。”

見蘇小妹故意低頭躲著，杜若取笑道。

“上次讓他當眾難堪，后來想想實在欠妥，所以怕見他。”蘇小妹小聲道。

“我懂，我剛才看到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杜若和蘇小妹相視一笑，一起上樓。

三樓同樣燈火通明，但沒有包廂，中間有裝點著荷花的舞池，用十二根金漆圓木柱子圍著，柱子與柱子之間的空檔是觀眾坐席，不分主次，但東西邊各有一處有帷幕的，直通著三樓兩位名妓的閨閣，是兩位名妓專屬的賓客位，相當于VIP座席。

三樓有兩位名妓鎮樓，頭牌自然是眉州行首薛婉兒，但次牌也是群芳樓的二號名妓，在眉州花魁榜上排名第七，名叫李媚兒。

杜若一上樓，便看到了早已經等著的薛婉兒貼身侍女，侍女看到蘇小妹后詫異了下，但也沒多問，領著二人到了薛婉兒所在的東邊VIP座位上落座。

座位上并不如舞池上明亮，但杜若和蘇小妹坐下后，還是能看到舞池周圍座位上此時已經幾乎快要坐滿，那黃午坐在對面李媚兒的VIP座位上，他身邊還坐著程之才。

只有程之才自己，不見他的兄弟，他應該是在杜若之前到來的。

尋摸了一圈，杜若發現趙宗澤坐在一處不顯眼的座位上，身邊簇擁著許多士子，但他顯然沒興趣和別人聊天，眼睛時不時朝杜若這邊看，臉上沒什么表情。

趙宗澤知道今日薛婉兒將要演奏的曲子是杜若所作，這在眉州不是秘密，他來，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新曲子，能讓薛行首為此特意舉辦一場宴會。

但終歸是杜若的曲子，他心里有些不痛快。

“杜公子。”

杜若剛落座，薛婉兒便走過來，看到蘇小妹后，她欠身福了福，道：“本想給蘇姑娘發請帖的，但恐蘇姑娘不會來，便……總之是奴家考慮不周，蘇姑娘別見怪。”

“不會。”

蘇小妹頷首笑了笑，心中有些郁悶，怎么自己女扮男裝別人一眼都能認出來，下次難道真的要粘上胡子嗎？

“我可以坐下嗎？”

這里明明是薛婉兒的專屬區域，她卻先請示杜若，待杜若點頭后，她才在杜若旁邊跪坐下，坐下后立刻親自給杜若和蘇小妹倒酒。

“給蘇姑娘倒茶吧。”杜若扶了扶自己杯子，對即將給蘇小妹倒酒的薛婉兒說，她自然照辦。

“杜公子真是體貼呢。”

“應該的。”杜若對薛婉兒笑了笑，突然道：“婉兒姑娘，今晚我差點就來不了了。”

“為何？”薛婉兒不解看著杜若。

“還不是因為幫我爹破案，那個王雷雖然被我定為真兇，可死也不肯吐露臟銀所在地，到讓我好生煩惱，若非今日陪嘉卉，我怕是來不了的。”

說時杜若意味深長的看著薛婉兒，薛婉兒面色倒沒有過多變化，只是陪笑沒說話。

杜若覺得有些古怪，但試探才剛開始，他又拿出那條手帕，遞給薛婉兒：“婉兒姑娘可認得這手帕？”

薛婉兒一看那手帕，臉色登時變了一變。

“杜公子說笑了，這是私物，奴家怎么能認得？”薛婉兒很快就恢復了神色，佯裝無辜問：“杜公子，這手帕是哪位女子的呀？”

說著，她故意看向了蘇小妹，似乎是在引導蘇小妹吃醋，可蘇小妹卻很是淡定，來時，杜若已經把此事大概和她說了。

杜若收回手帕，笑道：“這是從罪犯王雷身上搜出來的，我猜是王雷相好女子的，而且那名女子九成是青樓女子，回頭我要好好查查。婉兒姑娘若是有什么線索，一定要告訴我哦。”

杜若此番話說完，薛婉兒表情明顯不自然了起來，笑著對杜若點點頭答應，便不再說話。

此時，開場演奏已經開始，杜若也不再多問，心中卻在暗喜，薛婉兒明顯和此時有莫大的干系，案件有突破口了！

在杜若試探薛婉兒時，對面，黃午和程之才也早看到了杜若，兩人都是面露冷笑，只不過距離太遠，座位燈光有些昏暗，他們和趙宗澤等只能依稀看到杜若臉上輪廓，自然不知道杜若身邊的白衣儒生是蘇小妹。

杜若便抓了把瓜子，專心和蘇小妹一道看這青樓音樂表演。

一旁薛婉兒繃著身子端坐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聽著古代奏曲，杜若樂在其中，仔細聽著每一段的樂器搭配和曲子每一次變奏轉折的技巧運用，時不時暗暗點頭。

一旁蘇小妹也聽的入迷，她從未來過青樓，深閨里陪伴她的只有女紅和書，也就意味著她很少能聽到音樂，所以她這會充滿新鮮感，別人聽來很平常的曲子，也聽的很陶醉。

但在她心中，這些曲子雖好聽，終究是不如新學的那首《千里之外》。

幾首歡快的曲子過后，祝酒詞也唱完，現場氣氛開始熱絡起來，賓客們越發期待起薛婉兒的表演，已經有人開始催促。

“下面出場的是我妹妹李媚兒，她今晚要唱的是《青玉案.元春》也是一首極好的新詞呢！”

薛婉兒對杜若和蘇小妹介紹著，她是今晚壓軸，最后一個出場。

杜若聽完前半場演奏后，卻在思索什么。

‘我知道了！’

以杜若的音樂嗅覺，親臨現場聽到現在，他已經找到了古樂中那讓他覺得缺失的部分是什么了。

想到后，他不禁啞然失笑，古樂缺失的東西，正是前世所有音樂里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