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沒事吧?奴婢總算是找著您了。”說話的是急匆匆跑過來的紅袖。
不知為何,鳳安歌有種直覺,紅袖姑姑是故意扔下她一個人在北塞的。但是她不能也不敢如此平白質問,否則又要平添了幾分傷心。不過她倒是可以肯定,紅袖姑姑對母后忠心耿耿,定然是不會害她的。是以,她轉移話題,做了幾分好奇,看著紅袖帶過來的那一群白衣人,問道:“紅袖姑姑,他們是?”打架時也是招式凌厲,這會兒安靜下來收拾殘局卻給人一種沉靜寧和的感覺,倒是奇怪的很。
紅袖也未作隱瞞,直言道:“他們皆是藥王谷的弟子。”畢竟,她這會兒便是要帶公主回藥王谷的。
藥王谷?鳳安歌這會兒才真切地記起她最初的目的地,可是,這一會兒,她卻不是很想離開。
正在鳳安歌猶豫的當口,忽聽得一人鏗鏘有力地道:“請公主殿下隨屬下回將軍府!”說話的人正是與紅袖一道走過來的一名云衛。將軍的命令是,保護公主殿下呆在將軍府!他自然不能讓公主就這么被人帶走了。方才是見著公主在于那人交談他不好插嘴,這會兒人都要被帶走了,自然不能再安靜地當木頭人。
聞言,紅袖自然就不干了,方才那些出手相助的感激之情立馬就散得煙都不剩了,問道:“你是何人?膽敢左右公主行事?”
紅袖話音剛落,這便見著那云衛朝著鳳安歌單膝跪下,抱拳行禮道:“屬下云崇,隸屬云衛三處,奉將軍之命率隊保護公主殿下,請公主殿下回將軍府!”云崇這番舉動也是想著這位公主殿下與他們不熟,只得自報家門拿著蘇修的名頭來博取信任了。至于一不小心回答了紅袖的問題,那完全是順便的,云衛只對自己的領導和保護對象負責,其他人該干嘛干嘛去!
云衛?
這下,紅袖才意識到事情的棘手之處,太后母族云氏,云衛之人皆冠以云姓,兩者自然是有些淵源的。她只能將目光放在鳳安歌身上:“殿下,別忘了太后的囑咐。”
許是有著云衛的撐腰,鳳安歌忽地就底氣十足了:“紅袖姑姑,可是我答應蘇修哥哥要等他的,要不我們等他回來之后再去藥王谷好不好?”
紅袖原先還奇怪,公主為何非要留在這兇險之地不肯走,現在看那情態哪還有不明白的。她作為太后的貼身女官自然是知道蘇修的真實身份的,當年為了這事皇帝可沒把先帝爺的御書房給掀了。如今總不至于公主也……,不不不,這也太荒唐了!紅袖不敢深想下去,無論真假,她只想趕忙掐滅這悲劇的苗頭。
紅袖深深緩了一口氣,和顏商量道:“殿下,北塞太危險了些,今夜之事您也看到了,此地實在不宜久留。您若憂心蘇將軍擔心您的安危,大可留封書信讓云衛轉交,想必蘇將軍是能體諒的。”
給鳳安歌遞桿子的云崇,“現無將軍蹤跡,不知信往何處。”
鳳安歌眼神一亮,順桿往上爬,“紅袖姑姑,你就放心吧,你看云崇他們會保護我的呀,他們這么厲害,完全不危險。”
紅袖覺得鳳安歌完全就是豬油蒙了心:“殿下!您可想過,今日我若不來,這些云衛何時才能救出您?”
“請公主恕罪!絕不會有第二次。”云崇認罪態度那叫一個好,噎得紅袖一時也不好多說什么,畢竟這樣得罪了云衛著實不劃算。
鳳安歌見著紅袖一時失聲,還以為她讓步了,趕忙就抱著紅袖的手臂撒起了嬌來:“紅袖姑姑,好不好嘛?好歹也要讓我和蘇修哥哥告個別嘛!”話是這么說的,但鳳安歌的腦子里卻在琢磨著,等蘇修哥哥回來了,她要是不想走,蘇修哥哥是絕對不會讓紅袖姑姑帶她走的,嘻嘻!
見著紅袖一時沉默,鳳安歌再接再厲,“紅袖姑姑,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和我們一起回將軍府的嘛!蘇修哥哥可厲害了,要不了多久定能凱旋而歸,我們不會等很久噠!”鳳安歌不知她這幾句話完全是在紅袖的心火上交油,她顧自開心完全沒有注意到紅袖沉下來的臉色。
鳳安歌見紅袖不說話,便一句接一句地說,完全停不下來,許久才聽得紅袖問道:“公主為何一定要等蘇將軍回來?”紅袖壓抑著自己內心荒唐的想法,卻還是忍不住沉聲問了出來。
鳳安歌不名所以,下意識地說:“什么為什么?就是要等啊!”
“那蘇將軍要是戰死沙場了呢?您也要一直等?”這么說不可謂不惡毒了,可如今紅袖也顧不了那么多。
“不會的!他會回來的,他說過的,很快就會回來的。”這下子反而是紅袖觸怒了鳳安歌。鳳安歌猛地把紅袖的手放開,退后一步,認真地看著這位從小照看她的姑姑,說:“收回剛才的話!”
“本公主命令你!收回剛才的話!”這是鳳安歌第一次對著紅袖擺出公主的架子,也是第一次如此厲色,至少紅袖是第一次見著鳳安歌為了一句話如此勃然大怒,不,應該說為了一個人。
而幾人身后一直默不作聲的許朢舒倒是無聲淡笑了起來,他看著鳳安歌的背影,只覺得這位公主殿下發怒的時候與鳳宸有太多的相似,年紀雖小,但有著不容小覷的氣勢。看,那位一直自詡宮中老人的姑姑,竟然跪了下來,拜下了大禮說:“奴婢知罪,請公主息怒。”
“當初是姑姑你自己離開把我一個人留在北塞的,那你現在又憑什么要求我跟你回藥王谷?離開皇宮時,母后說你會保護我的,可是我被人你追殺的時候你在哪?我深夜被雪狼追的時候你在哪?我被人欺負的時候你又在哪?這就是你掛在嘴上的保護?我告訴你我為什么要等!因為他即使滿肚子疑問,我不想說的,他也不會逼著我回答!因為在比這更危險的地方,我不想走的時候,他也不會逼著我走,他一個人滿身傷痕,我卻可以毫發無傷!因為在我被欺負的時候,他會給我報仇,而不是讓我為了大局一忍再忍!這里再危險也比不過狼口奔命,我為什么不能留下來?”
鳳安歌這一番剖白,既是情感的宣泄,也是立場的表達。
這下,不僅紅袖啞口無言,就連許朢舒也愣住了,他是終于知道為什么她明明信了他說的,蘇修有喜歡的人,卻還是這般固執了。
紅袖心里也清楚,蘇修這么在意鳳安歌怕是因為鳳宸的緣故,只是弄成這樣,可如何是好?若蘇修真是男兒身,那也算郎才女貌,可她不是啊!
見氣氛一時凝固,和事佬許朢舒才堪堪上前。他上前道:“紅袖姑姑還是先起來吧,不若我與公主殿下商量一番。”許朢舒知道沒有鳳安歌的命令,紅袖是不會起來的,是以他轉頭看向鳳安歌,征詢道:“公主?”
鳳安歌本也沒想太為難紅袖,畢竟是從小照看自己的半個長輩,這會兒臺階擺在腳下,她自然便走下去了,“起來吧,地上涼。”
“謝公主!”紅袖這方才拜謝站起身,腳跟還沒站穩就聽得那位許公子說道:“我也沒有完全騙你,那女子雖不是真的如神仙妃子那般,但蘇將軍確是有婚約在身。”
紅袖腳下一個踉蹌,她怎么不知道蘇家唯一的嫡小姐有婚約了?她張了張嘴,倒是沒說話,接著便又聽許公子道:“不信的話,公主可以回京去問陛下。”
許朢舒坦然接受公主殿下懷疑又探究的眼神,臉不紅心不跳,絲毫不慌。他想著是鳳宸自己說的,蘇修是他媳婦,皇上金口玉言是不是?勉強也能算是圣上賜婚了吧,嗯!圣上口諭,等之于婚約!沒錯!只不過那人不是神仙妃子般的女子罷了,咳咳!
“那又如何?我不走!再說了這婚約是真是假,也不是全憑你一張嘴說的。等蘇修哥哥回來,他要說有這婚約,那我決不糾纏,馬上走!”鳳安歌又不是真的蠢,她可記著將軍府門前,蘇修那位老部下的調侃。這么些年的相處,蘇修到底有沒有婚約,北府軍的主將不可能一點不知情,若是真的有婚約,他們哪敢這么隨口就調侃“將軍夫人”?
許朢舒有些頭疼,這丫頭平時不見得多機靈,怎么偏偏這個時候太聰明。不過沒關系,解鈴還須系鈴人,許朢舒一向懂得對癥下了藥。
見著許朢舒忽地沉默,鳳安歌的臉蛋上藏不住的得意洋洋,愈發肯定許朢舒就是誆她的,見鬼的婚約!可鳳安歌還沒來得及反擊,便見許朢舒嚴肅了臉,沉著聲道:“如果你想害死她的話,大可留下,你是大荊唯一的公主,沒人敢攔你,蘇伏承也不敢。”
鳳安歌下意識白了臉,她想說,許朢舒在恐嚇她,可腦子里有些混亂,“我……”她張嘴發出半個音節,卻也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只能繼續聽許朢舒道:“你才十三歲,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本不想把話講得太難聽,免得讓這些‘污言穢語’損了心氣。不過如今還是與你講明白的好,不然總覺得我們這些大人在騙你。嗯?”
此時卻是紅袖突然突然出言阻止了,她擰著眉,語氣間略有警告:“許公子,慎言!”紅袖當然是一點也舍不得,這位她當親女兒看著長大的公主殿下,受一點委屈,損一點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