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凄厲地慘叫聲，如針刺耳膜。

血霧一道道地噴濺，此時洛煌城主才知道，原來夜幕的顏色也可以是紅艷艷的。

這淌了滿地的血液，猶如鬼門關(guān)大開時，緩緩鋪開的紅地毯，怨氣橫生。

終于，洛煌城主閉上了眼睛，認(rèn)了命，他吐出一口鯁了很久的氣，鄭重地伸出一只腳彎了下去，而后雙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俯下腰，向著蘇修疊手叩拜道：“楊渥幸為大漠洛煌城主，今攜城中子民，請降于大荊北府軍大將軍蘇修！呈洛煌城主印信，贈以……洛煌所藏堪輿！楊渥，叩謝！”

緊接著那些被抓的百姓也紛紛跪下，學(xué)著城主行大禮的樣子，疊手叩首。這許是這些未曾教化的草民，有生之年，行得最規(guī)矩的一個禮節(jié)了。

洛煌城的守軍看著他們請降的城主大人，都有些猶疑不定，又轉(zhuǎn)頭看向他們的主將大人，希望能拿個主意。

張鈞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若此時卸下兵器，那他們便真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可是看若是不投降，拼到最后，也一定是個死……

張鈞抬頭看向高坐在馬背上的蘇修，緊了緊手中的長槍，而后一步一步走上前。

蘇修倒是好整以暇地沒動，不過北府軍卻是瞬間矛頭相對，張鈞也不在意那些隨時可以在他捅個骷髏的刀叉劍戟，站定，抬頭，直視，問道：“蘇將軍可能保證吾等放下兵器之后，不害人性命？否則，吾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定拼死一戰(zhàn)！”

“本將軍還以為，你也是洛煌城的子民之一呢，原來楊渥這個城主管不了你們啊。不過，”蘇修正若有所悟地感嘆著，卻又突然厲聲起來，“你又有什么資格于吾提條件？來人！”

所謂一呼百應(yīng)不過如此：“標(biāo)下在！”

蘇修：“繳械！如有不從！殺，無，赦！”

北府軍眾：“尊將軍令！”

看著被繳械押在蘇修面前的張鈞，也不用北府的士兵動手，守軍便陸陸續(xù)續(xù)地自己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讓出了城主府的大門。

見此，蘇修面具下的臉勾起了一抹足以驚艷眾人的笑容，只是可惜無人得見。

解決完炸張鈞，蘇修看向仍然跪的規(guī)規(guī)矩矩的楊渥，嚴(yán)肅了口吻，也是鄭重：“楊城主，你的求降，本將軍應(yīng)了！”

“多謝，大將軍！”楊渥完完整整地說完了這句話，才撐著他肥碩的身子費力地站起來。

從進城至現(xiàn)在，不過半個時辰，諾大一個洛煌城，便盡在掌中。

蘇修、段伯約以及她身后的北府軍，寵辱不驚。

楊渥、張鈞以及一眾洛煌軍民，第一次對“北府軍”以及傳說中的“白面將軍蘇修”有了直觀而深刻的認(rèn)識。

而在高處將一切盡收眼底的許朢舒也不禁然勾起了一抹贊賞的笑容，迎著夜風(fēng)送來的血腥味，說：“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可惜了。”

霸虎：“可惜什么？”

許朢舒：可惜了，身為女子，縱使驚才絕艷，也不能為外道也。

許朢舒從沒見過這樣一個將軍，開玩笑似的，拿自己當(dāng)誘餌，還真是有勇有謀啊。他也沒見過這樣的女子，一身戎裝，生生活成另一個人的樣子，他有些好奇，她手起刀落的時候心中真的沒有一絲憐憫嗎？就連他，自以為黑心黑肝，怕是拿起那長劍時，也會手抖吧。

——

城主府無人處，段伯約叫住了蘇修：“將軍，楊渥的請求您為何就這么應(yīng)了？”

蘇修故作不懂：“我不應(yīng)該應(yīng)下么？”

段伯約站定，略冷的臉上露出了不贊同：“他請降的應(yīng)該是大荊，而不是北府軍，更不是北府軍的大將軍蘇修！”

蘇修回頭，終于帶了些怒氣：“段伯約，容我提醒你，兩國尚未開戰(zhàn)！”

段伯約：“既然如此，我們?yōu)楹尾豁槃荨彼麑嵲趹崙烤鞯囊靶膮s要以北府軍的名義去滿足，無恥至極。

聞言，不待段伯約說下去，蘇修便厲喝道：“段伯約！這些話，我不想聽到聽到第二遍！你也最好掐滅這些不該有的念頭！”

說罷，蘇修轉(zhuǎn)身便想走，卻被段伯約一句：“老吳死了！”給止住了腳步。

蘇修步伐頓住，卻沒有回頭，偽裝著漠然：“我知道。”

段伯約：“您說下一個會輪到誰？”

蘇修：“這事怪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將軍，我不是夏樾那個只知道打仗的莽夫，老吳到底是怎么死的，為什么死的，您心里應(yīng)該比我清楚！說到底，北府軍畢竟與蘇、段、顧這三家不一樣，這三家的調(diào)兵遣將皆須見帝王金令。而北府軍，僅尊將軍令！您說，哪位帝王忍得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段伯約的質(zhì)問，句句戳在蘇修的心尖，她也怕啊，可她不能怕，她要是怕了，那他們怎么辦？

蘇修輕聲道，既是說給段伯約，也是自己聽：“我相信他，不會的！”

“將軍，我不知您與這位少帝有怎樣過往，但是人心難測，還望您慎之！”停頓了一下，他才又道：“將軍！無論如何，吾等都誓死追隨將軍！”

許久未見蘇修回話，段伯約攥緊了手中的拳頭，對著蘇修的背影抱拳行了一禮，道：“將軍！末將有些乏了了，先下去了！”

“嗯。”蘇修聽著段伯約遠去的聲音應(yīng)了一聲，心中想：是啊！人心難測，何況是國君呢。

可是，經(jīng)年未見，鳳宸仍是她心中那個最好的矜貴傲嬌的少年郎，甚愛玄衣錦緞，說是風(fēng)流倜儻。總是笑出一口晃眼的大白牙，遇著她也不愛好好走路，倒來倒去最后還是會掛在她的背上，她以前總覺著小時候長不高就是被鳳宸這個家伙給壓的！手中最愛的一把折扇，經(jīng)年不換，是她送小時候送的，雙面錦緞，里面藏著些心思，不過，他不懂姑娘家女紅的妙處，估摸著得把扇子扇破了才能發(fā)現(xiàn)吧。

“噗嗤！”

“……”

“安安，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