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蘇修一眼掃到的人,正是頭頂上趴著一只狼崽子的鳳安歌,她不是應該在藥王谷嘛?視線再一掃,便看見鳳安歌身后跟著的兩個人。
蘇修瞇了瞇眼,不是云崇隊里的人,不過看他們下盤穩健,武功應該不弱,就是不知道是保護還是監視。
見鳳安歌似乎要轉過頭來,蘇修趕忙往后靠了靠,現在她身邊可不見得安全,而且實話實說,鳳安歌有時候真的,挺麻煩的!
然而,還沒有等蘇修松口氣,就聽到了熟悉的嗷叫聲。下一刻,她就看著那只狼崽子走著奇異的路線,縱身越過窗沿,落到了桌面上,還沖著她搖尾巴,你是狗嘛?
然后鳳安歌的腦袋就探進來了,一邊伸手要去撈狼崽子,一邊還頗為歉疚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打擾……”
然后,然后鳳安歌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下一刻又噠噠噠跑遠了,蘇修的視線移向酒樓門口,果然,小姑娘一跨進酒樓就像個炮彈一樣沖了過來,一口一個“蘇修哥哥~”死巴拉著她脖子就不放手了……
蘇修:“……”瑪德!壓到傷口了,疼疼疼!
蘇修手忙腳亂要把人從身上摘下來,嘴里不顧形象喊著:“祖宗!祖宗!松手!松手哎!廢了!廢了!”
最后還是緊跟著鳳安歌來的兩個侍衛將鳳安歌給拉到了一旁,畢竟公主殿下大庭廣眾之下死抱著一男子不撒手,這事萬一不小心傳到陛下耳朵里,他們是死還是死呢?
那略高一點的侍衛,緊張問道:“殿下,您沒事吧?”
蘇修懂了:規規矩矩,是大內侍衛沒跑了!不過,你瞎嘛?有事的難道不是我嘛?
見鳳安歌搖頭,那侍衛才有空關心蘇修,沖蘇修抱拳道:“抱歉,不知這位公子是?”
鳳安歌舉手搶答:“蘇修哥哥是北弗唔?”
蘇修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鳳祖宗的嘴,把人拉到旁邊的位子坐下,對那侍衛道:“在下是公主殿下的朋友,兩位若是不放心可在旁邊尋個位子坐下喝杯茶。”
鳳安歌也幫腔:“你們放心啦,蘇修哥哥是我救命恩人,而且比你們厲害多了,你們就坐那吧!”鳳·無腦將軍吹·安歌隨手指了個最遠的位置。
最后各自讓步,兩侍衛與兩人隔了一桌坐了下來。
兩個侍衛一離開,鳳安歌就想抱著蘇修的胳膊,蘇修可不想自己的胳膊嘎嘣脆了,趕忙伸出右手按住某人的腦門,聲音略冷:“坐好!”
鳳安歌撅嘴,雙手乖乖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
暗中觀察的兩個大內侍衛,眼角抽搐,他們從沒見過公主殿下這么聽話過!
蘇修扶額,聲音回溫,問道:“用過午膳了嗎?”
鳳安歌小腦袋搖搖,然后蘇修立馬喚來小二點了一桌子大魚大肉。小二瞧了瞧桌上明顯已經用過的清一色小菜,又瞅了瞅手中記下的菜單,表情一言難盡:“公子,如果只是這位小姐一個人用的話,十個菜有點多了……”
蘇修:“……咳!那三菜一湯,注意葷素搭配,你讓后廚看著上吧。”
“好嘞!”小二欣喜地應一聲,利索地將桌上的餐盤子給收走,又把那桌面擦得锃亮。
兩侍衛默默喝茶:“……”這么寵,公主是頂不住……心機!
鳳安歌內心竊喜,然后指著狼崽子邀功道:“蘇修哥哥,你看小可愛我養得可好了,也乖!”嗯,我最乖!
蘇修這才將視線挪到了狼崽子身上,狼崽子感受到蘇修的注視,身形驀地僵住,不復再見的歡喜。
在狼崽子的心肝膽顫中,蘇修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笑道:“說來我還要感謝它。”
狼崽子受寵若驚,討好地蹭了蹭蘇修的手掌。只是下一刻,它就被捏住了命運的后頸,然后毫不留情地就被提溜了起來。狼崽子一臉懵逼,然后就眼睜睜看著蘇大魔王又去摸它弱小可憐無助的狼牙了,一動不敢動,哭!
被放下來后,狼崽子整個狼都蔫了,它背對著蘇修,把狼嘴埋在狼爪里,感覺牙都酸了一圈了,嚶!
鳳安歌對此深表同情,她只能安撫地給小可愛順毛。
蘇修對此不置一詞,待她把手指頭擦干凈,才涼涼地說:“不要總給它吃熟食,那是狼牙不是狗牙。還有,記得給它洗洗嘴,太臟了!”
鳳安歌順毛的手一頓,她清楚地感受到,在蘇修哥哥講完這句話之后,小可愛的背脊生無可戀地癱軟了下去。
狼崽子:作為一只高傲的雪狼,它的真的經歷了太多太多!
兩侍衛:那真的是天天沖著他們齜牙咧嘴的狼崽子?欺軟怕硬到這個程度也是獨一份了!
同時,兩個侍衛也認識到了,蘇修絕不會是一般人。狼生性狠厲,雖然平時它在公主面前裝的柔順乖巧,但是背著公主的時候,可從沒有掩飾過它的兇狠。如今它見著蘇修的樣子,可是貨真價實的——慫!由此可見,蘇修此人有多危險!
鳳安歌抱過狼崽子,“蘇修哥哥,你別老欺負它!”
蘇修無辜:“我做什么了?”
鳳安歌:“……”
一頓飯的時間,蘇修倒是搞清楚為什么會在禾城遇見鳳安歌了,藥王谷離禾城不遠,說來也是巧。不過,清王叔要見小丫頭?這對小丫頭來說可不見得是好事啊!
算了,能幫就幫吧!
蘇修嘆了口氣,扔過去一塊方帕,瞅著鳳安歌油光水滑的嘴,嫌棄:“擦擦!”
“哦~”
蘇修正要帶著鳳安歌離開,迎面卻走來三個錦衣富貴的公子哥,后面還跟著一大串仆役,這浩浩蕩蕩的架勢,明顯來者不善。
蘇修的臉瞬間就冷了下來,還特地回頭鄭重地對鳳安歌說:“你這招蜂引蝶也不能盡來歪瓜裂棗啊!”
鳳安歌瞪眼,理直氣壯:“從小美到大,那也不是我的錯!”
蘇修:“……”行!你說的對!
那三個公子哥長得也不算難看,只是腳步虛浮,眼白泛青,眼角隱隱帶有血絲,一看就氣弱得很,蘇修就一個字,呸!
為首的那個公子哥一身青衣,搖著折扇,還裝的人模狗樣,他故意忽視蘇修直往鳳安歌那里走去,只是還沒走兩步就發現胸口被什么抵住了,他一發狠想往前硬擠,卻發現寸步難行。
他這才低頭去看,抵在身前的是一柄普通的折扇,而握著折扇的正是那個礙眼的小白臉,他咬牙獰笑:“識相的趕緊給爺讓開!”
蘇修收回折扇,跨出一步,站在那人的正前方,把鳳安歌當得嚴嚴實實,而后兩指一擰,打開折扇輕搖,端得一派風流,臉上帶點笑意:“在下蘇子修,不知閣下大名?”
那青衣公子哥故意昂首不說話,于是他身后那穿著藍衣的上前一步,囂張道:“我們劍哥可是知府之子,哪里輪得到你來過問?”
有蘇修在的時候,鳳安歌絕對比誰都囂張:“放肆!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與我蘇、子修哥哥這般講話!”鳳安歌說話時,兩個大內侍衛已經無聲地站在她身后了,隨時準備動手教訓那幾個不長眼的家伙。
蘇修謹記醫囑,不動怒、不動武,是以目前為止還算客氣:“舍妹年紀小,不知事,幾位能否行個方便,讓個道?”
藍衣的:“哈哈哈哈,我聽沒錯吧?你讓哥幾個讓道?”
另一個穿得花綠的,尤其難聽:“這樣,你讓小娘子叫兩聲好聽的,我們就讓你過去。”說著那人兩腳一跨,指著胯下,“從這條道走!”
那青衣的火上澆油,放肆至極:“讓好妹妹喊什么呢?好哥哥?情哥哥?還是夫君?相公?冤家?”
聽著那三個人惡心的話,還有那肆無忌憚打量鳳安歌的目光,蘇修臉上的笑已經擠不出來了,只一瞬間她臉上的表情盡數消失,聲音冷冽,那一聲“放肆!”如同古鐘長鳴,震得人耳膜發痛,一時,整座酒樓都靜了下來,下意識地沒人敢出聲。
更別說直面蘇修的三人,他們愣愣地對上蘇修的眼睛,太黑了,他們覺得此時好似有一雙手卡在脖子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三人瞬間明悟:這可能是塊鐵板!
可是這會兒被人盯著,他們腿軟,也不敢跑啊!
也是這時,蘇修轉身了,那三人哪管蘇修轉身干什么,你推我攘拔腿就跑,“走走走!趕緊的!”
蘇修轉身時的表情,直直映入鳳安歌原本幸災樂禍的眸中,鳳安歌眼眸微滯,心中咯噔一下,背脊瞬間涼透。這樣的表情,這樣的眼神,她只看到過一次,此前,另一個看到的人是——徒單楚信!
其實不過一息,鳳安歌喊:“蘇修哥哥,不要!”
而蘇修已經抽出了其中一個侍衛的劍,掠到了那三個人面前,將大門擋得嚴嚴實實,問:“怎么?需要我讓道嗎?”
那三人瑟瑟發抖地縮在仆役后面,平命地把身后的仆役往前推,顫顫巍巍:“不、不用,您、您先、請,您請!”
鳳安歌著急,沖著身后的侍衛道:“愣著干什么,趕緊把蘇修哥哥攔住,不然要出人命了!”
蘇修哥哥曾提劍斬千軍,他殺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會虐殺的!
而且,鳳安歌雖然年紀小,并不是什么都不懂,這幾人不同于徒單楚信,他們的父親應是大荊官員,犯了錯也應依大荊律懲處,況且如今大庭廣眾之下,蘇修哥哥若是真做了什么,難堵天下悠悠眾口。畢竟,這樣一個嗜殺嗜虐成性的人統領北府軍,縱使他再厲害,也只會讓百姓恐懼,而不是敬重,她不能讓這幾個垃圾毀了蘇修哥哥!
聽見鳳安歌的話,兩人來不及疑惑,依言飛身去攔蘇修,然而真正交手的那一刻,他們才知道蘇修為何會讓那只狼崽子觸摸狼牙都絲毫不敢反抗。
蘇修武功確實好,但他們兩人聯手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可想鳳宸放心只讓他們兩來接公主,他們的武功必是不差的。讓他們感到壓抑的是,蘇修身上的那一身殺氣,那不是單純的對一個人露出的那種單薄的殺意,而通過殺人不斷累積起來的血腥氣,恐怕他的手里早已血流成河。
二人此時終于對蘇修的身份有了猜測:殺伐之將!
二人震驚之余手里的動作慢了一瞬,蘇修見狀直接把兩人踢開,斂目飛到那知府之子的身前,手腕微動,利落地挑了那人的手腕。
“啊!”那人痛極,尖叫出聲,淚涕橫流,跪下求饒:“公子!公子饒命!我錯了!我不是人!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另外兩個也被嚇得只顧跪地,嘴里胡言亂語,也不知道求了些什么。
鳳安歌前一眼才恨恨看著那兩個侍衛被踢飛,后一眼就看到那知府之子的手腕嘩啦啦地流著血,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見蘇修又要抬起劍,連忙厲聲喊道:“蘇修!放下劍!”
蘇修眸中的黑有一瞬間要化開,但心中的那個聲音響起,眼眸中的黑色又凝聚起來掩住瞳孔中的清明,動作微頓的瞬間幾不可察。
徒單楚信那次鳳安歌太害怕了,她沒有去注意蘇修的異樣,如今再看,才發現蘇修不對勁,很不對經,就和換了個人似的。
電光火石間,鳳安歌腦中閃過蘇修說的話,“因為你是鳳宸最親愛的妹妹啊!”
“因為你是鳳宸的妹妹啊!”
“因為是鳳宸的妹妹!”
……
鳳安歌不敢看結果,死死地閉上眼,幾乎聲嘶力竭:“蘇修!本公主命令你放下劍!”
幾乎同時,一道劍氣劃過腦門,那知府之子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長劍堪堪停在腦門上一寸之處,然后他就聽著執劍那人的聲音,僵硬的不似真人:“蘇修謹遵公主殿下之令!”
“哐當!”是劍柄砸在地上的聲音,幾乎同時,那些人全部都癱軟在了地上。
而整座酒樓圍觀的人全程不敢出聲,生怕惹惱了誰,甚至鳳安歌表明了公主身份,他們也沒反應過來要行禮。
鳳安歌也沒空管他們,提著裙子就追著蘇修出去了。
二樓的一雅間內,一紅衣男子默默看完了整出大戲后,似是詢問對面的黑衣男子:“那人是叫蘇修?”
黑衣男子從酒樓大門處收回目光:“如此,巧的話,應當是北府那位安北將軍。”
紅衣男子坐姿隨意,一身名士風流格調,意有所指:“鳴珂,我是真的驚訝,你家那小公主到底做了些什么?竟能讓北府軍的蘇修對她言聽計從!”
被喚作鳴珂的那位黑衣男子,道:“確實,我那位堂兄都不見得能做到,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