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有問題。

這在第二夜醒來后得到了石錘。

視覺黑點并沒有因為一覺之后變得有所好轉。

但這都不是他關心的重點。

重點是孽子蘇白的麻煩事。

“爸，我走了，集中營科學同盟會的同事來接我了。”一身灰色大衣的蘇白站在門口，邊上的迪麗拉幫忙提著行李箱，臉色緊張。

她幾乎可以預料到公公會爆發出怎么樣的怒火。

出乎意料的是。

蘇浩很平靜，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就在蘇白還想說點什么時。

卻是聽到老爺子淡淡的一聲“滾”字。

蘇白聞言神色暗淡，微微向蘇浩做禮后輕輕關上門。

直到兒子離開。

蘇浩都沒有理會。

這與對錯無關，這是選擇問題。

他已經沒有更多的精力和資源去支持他。

廢土法則也不允許他去支持他。

已經感受到血氣抵達盡頭的他像一條被吸干的老牛。

沒有辦法去承受太多的壓力。

而目前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傾盡余生讓自己的寶貝孫女武道更進一步，在這個充滿陰云的世界多一份自保之力。

他混濁的眼睛看著窗外。

這是一片什么樣的世界？

蠱惑人類的邪神。

以血為食的食尸鬼。

深淵巨魔。

遍布危險的叢林怪物。

恐怖面前，甚至同類也會化生為惡魔。

他永遠不會忘記妻子穿越后被不久，因為擔驚受怕而被迫用刀子將自己毀容的記憶。

他更不會忘記自己的衣服被廢土原住民扒光的恥辱。

而想要尊嚴，唯有自強。

與故鄉有所不同的是，廢土武道隨著大災紀元崛起。

冥思可觸神袛。

拳法精通可碎山石，劍道大成可劈云海。

正是廢土武道昌盛，人類方堪堪抵御住黑暗陰云。

而孽子蘇白的科學救世，還停留在蒸汽發電狀態，根本無力自保。

蘇浩越想越氣。

且這次外出，不僅沒有收獲，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現問題。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邪神偷偷下招，還是被野外寄生蟲侵入。

奇怪的是沒有任何疼痛癥狀。

被邪神蠱惑的癥狀基本特征是產生幻覺，伴隨耳邊低語和食欲不振。

而寄生蟲則是不會有明顯癥狀，直到奇生蟲在血液中分裂到一定程度后四肢方會感到劇烈疼痛。

兩者與他的癥狀都不太符合。

但他明顯感受得到，視覺中心的黑點又比昨天大了一些。

昨天只是一顆針眼，今日便是五個針眼。

總結下來。

難道真的是因為太老了的原因？

思索間。

門被一道影子撞開。

“爺爺，你還沒吃早飯吧？”蘇小柔端著一塊小麥面包笑著走了進來。

“我寶貝孫女來了。”

“放著吧，我待會吃。”

“對了我記得今天你不是還要上學吧，這么晚了還沒去？”

“這不是給爺爺你送早飯嘛。”

蘇小柔笑著將盤子放在床頭上，坐在了旁邊，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見狀蘇浩無奈道“說吧，這次又怎么了？”

“今天學院有一門巨魔切割課程，我想參加。”

“多少黑石？”

“不多只需要200。”蘇小柔豎起了兩根手指頭。

蘇浩身體猛的一顫。

200黑石，這貼心孫女要他老命。

200黑石什么概念？

普通家庭一個月的伙食費。

等價要殺一百只食尸鬼。

夠在集中營買十個青壯年一個月勞動力。

能在百倫城紅燈區的高級公共汽車待上三天三夜。

可以為他的大寶劍重新鍛造一次。

可以說200黑石太坑了。

就算是寶貝孫女也不能這么慣著。

黑臉道：

“之前不是已經上過一次了么？”

蘇小柔猛地抓住蘇浩的手臂，把頭拱進他懷里，閃著淚花道：

“爺爺，上一次的巨魔和這次的不一樣，聽說這一次學院安排的巨魔課程是非常稀有的巨魔，課程參與者可以接觸巨魔的原生液體，這對我的體質提升非常有幫助。”

“快去吧。”

蘇浩非常果斷的把一小袋黑石丟在她手上。

“爺爺。”蘇小柔露出笑容。

蘇浩揮了揮手。

“去吧，努力修煉早日成為劍士。”

“爺爺，你放心我會努力的。”對方做了個加油的收拾后匆匆離開。

關門后。

蘇浩強行佯裝的精氣神跌到了谷底。

看著窗外不斷遠去的少女。

蘇浩搖搖頭。

看這情況小柔這孩子也沒有長大。

自己的父親去了集中營也沒有任何表示。

不僅如此，最近向他要錢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數量也越來越高。

很多時候，蘇浩都不知道這孩子的眼淚哪一次是真。

比如昨天。

她是否真的在為他這個老頭子悲傷而紅眼？

這里打個問號。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這孩子能夠在他死前成長起來。

至于孽子蘇白，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草草吃過面包，蘇浩端著空盤子走出房間。

客廳里只有兒媳婦迪麗拉忙活。

她依舊是那身老套的中世紀連衣裙，扎著頭發，粗糙的手上不停的擦拭著家具。

雖然沒什么家具。

但家里被這個勤勞的女性打掃得干凈得過分。

“爸，我來吧。”

沒有等蘇浩有進一步動作，迪麗放下抹布，小兩步接過蘇浩手中的盤子。

“辛苦了。”

“不辛苦，爸你先坐一會，想喝點什么么？”

“錢夠么？”

“夠，我還存了很多。”

“你對你丈夫前往集中營有什么看法？”

“沒有看法，丈夫的決定我無法干涉。”

蘇浩搖搖頭，看著一直低著頭兒媳婦，有些恨鐵不成鋼道：

“你是我蘇家的兒媳婦，在這里你不需要像任何人低頭，包括我，這句話我已經說了大半輩子你為什么就不聽。”

撲騰！

迪麗拉猛地跪下。

道：

“爸，我能夠嫁到蘇家，已經非常滿足，在出嫁當天，我的母親便告誡我，要向對待自己父親一樣尊重您，我只是在做我的本份。”

蘇浩捏緊了拳頭，卻無法發作。

出身集中營的迪麗拉帶來的特質并沒有因為歲月而消磨。

有時候就連蘇浩都分不清這是偉大還是智障。

廢土建立的三從四德，遠比想象中的可怕。

“罷了，你去忙吧。”

蘇浩心力交瘁，起身走了兩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眼睛里的黑點忽然快速擴大，像恒星爆炸的黑洞。

猛地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