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

承蒙你出現，夠我歡喜好多年。

節前，畢勝紅告訴我說春節要回四川老家，還說要過了元宵節才回來。

而也就在節前，殷柔雅告訴我她要結婚了，日子就定在2001年的大年初五。

而我的小弟帶著一個他的大學同學回來了，那人久仰江南，要來江南旅游住到了我們家里。

于是整個假期，我的心情都是郁悶的。我寧可泡在售樓處看書，也不想回到家里。

我的生日就快到了。大年初五，大吉大利接財神的日子。可惜每年老媽和老弟都不記得給我過生日，只有殷柔雅記得。這下，柔雅忙著結婚肯定也不記得了，畢勝紅還在老家呢。這還是小事，關鍵是殷柔雅要結婚了，還嫁得那么好，于是開啟了老媽的另外一種對我的期待。整個假期，她都在傳達這種深厚的期待。

事情要從殷柔雅給我送結婚請帖開始說起。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中，無比意外地看到了王忠實。他坐在我們家的小客廳里，和媽媽談得正好，老媽難得滿面春風。

我放好鞋子，有些生氣地問他：你來干嗎？

王站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我——

老媽：人家來看看你，你怎么這么不客氣，懂不懂禮貌啊？我們家女兒就是這樣的，一點不像個女生。你別見笑啊。

我來氣了：見什么笑。我有什么讓人見笑的。你來干嘛？

老媽：人家給你來送喜帖。

我蒙了：啊！

王忠實趕緊解釋：殷柔雅和王英俊。柔雅想親自給你送過來，實在不得閑，囑咐我一定要親自送到。

丁：噢。謝了。還有事嗎？

王：沒了。

丁：那我送你。

老媽：送什么呀。難得人家過來，也不請人家吃個飯。忠實啊，在阿姨家吃晚飯啊。

丁：媽！

老媽：去樓下買點雪碧來。

我跑下來去買雪碧，王忠實跟著下來了。

王：阿姨，我也去。

丁：你下來干嘛？你回去吧。

王：我幫你拿嘛。

丁：我又不是拿不動。

這人也真是，好像聽不懂人說話似的，非要下來給我拿雪碧。

席上，老媽就在打聽殷柔雅的結婚對象，順便也將王忠實的三代家底全部摸得清清楚楚。飯后，也不管我愿不愿意，非讓我送王忠實出去。我敷衍地送到樓下，就回了家。

回家后，老媽正經地找我談話。

老媽：若男，以后殷柔雅那邊多走動走動。

丁：你不是一直不讓我和她玩嘛。

老媽：此一時彼一時。她現在嫁入豪門，身邊的人全是有權有勢的，你多去走動走動，看看能不能也攀上一門好親事。

丁：我沒這個本事。

老媽：你怎么這么不開竅呢？你看這個來送請帖的王忠實就不錯啊，家里父母都是公務員，自己也是公務員，又是獨生子。我看他對你有點意思。

丁：我高攀不起。

老媽：你怎么回事，女孩子要趁著年輕有資本的時候好好找個歸宿。你要是嫁到王家，首先人家有三室二廳的大樓房，你先不先就不用和我們一家人擠著住了。

丁：擠著住的只有我而已。你和弟弟一個人一間房也不差到哪里去。

老媽：你——我們這個是安居房，人家那是高檔社區，那能比嘛。

丁：免談，我明天還上班，我睡了。

老媽：再說彩禮也能——你看殷柔雅這次彩禮肯定拿了不少。

丁：你打算賣女兒呢。殷柔雅家里爸媽都是知識分子，一個有錢一個有身份，你有什么呀。

老媽：你和那個王忠實先接觸接觸。

丁：你自己去吧！

但是老媽的神經是強大的，從此以后這種嘮叨成了每日的必修課。

正月初五，殷柔雅結婚。

在酒店大堂的豪華包房內，我幫她審視最后的妝容。她那天的容貌不可匹敵，散發著青春的嬌媚和智慧的光芒。

殷：怎么樣？

丁：完美。

殷抱著我親了一下。

丁：殷柔雅，你開心嗎？

殷一愣，然后笑著說：當然開心。

丁：我的意思是你愛他嗎？

殷：當然愛。

丁：我還記得你大一的時候喜歡大四學生會的會長嗎？

殷：說這個干什么？

那是殷柔雅唯一的一次真正動心，我看過那個時候的她，和現在完全不同。所以我會這么問殷柔雅。

丁：好，那我問你，你愛王英俊嗎？

殷還是笑著，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地殘酷，讓我覺得這不像是殷柔雅所說的。

殷：若男。第一，婚姻中沒有幾個人是真正的嫁給了愛情。第二，嫁給了愛情的也不一定得到幸福。這樁婚姻，我們外貌相當，我們家有身份地位，他們家有官位錢財。這本來就是等價交換。

丁：殷柔雅，你太現實了。

殷：若男，你太天真了。

丁：那你還能幸福嗎？

殷：我現在看起來不幸福嗎？

我抱住殷柔雅，我哭了。

殷：傻瓜。不許哭，哭了我就不給你生日禮物了。

丁：生日禮物？！

殷柔雅將一朵七彩的繡球珠花別在我的呢子大衣上，一下子我的大衣就看起來身價倍增了。

殷：送給你，希望你早日嫁個好人家。

我抱住殷柔雅親了又親。

殷：好了好了。把我的妝都弄花了，你賠啊。

殷柔雅的婚宴比訂婚禮更加的奢華，是我見識以來看到最富貴的婚宴。所有參加的親朋好友都在艷羨著、私語著。我想，也許這就是殷柔雅追求的目標之一吧。

我走出婚宴大廳，準備走路回家。回我家的路是市里面僅剩的梧桐路了，難得有這個余暇，我想獨自靜靜享受一下這夜的寧靜，這江南的夜的詩意。

慢慢地我發現我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著我。我心里一笑，誰敢跟著我。

我躲在一棵梧桐樹下，等那個人影出現，就出拳對著他的后背打下。那人大聲喊疼，我借著月光一看，卻是王忠實。我收回了拳頭。

丁：你干嘛呀？鬼鬼祟祟地跟著我。

王：我，我怕你一個女生回家不安全。

丁：誰敢欺負我，不怕我的拳頭嗎？我看你還不如擔心你自己好了。

我終于把他半路趕了回去，瞧他那副樣子，跟他哥哥王英俊一個模樣，漂亮得像個娘們。王英俊還有些滑頭滑頭的壞人模樣，王忠實更是唯唯諾諾的一塌糊涂，我可不喜歡。

我回到家里，打開燈，卻看到床上放著一個超大型的紙盒，占了我一大半的床。

我摸著頭，一看地址四川的，笑了。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啊？畢勝紅，你送的生日禮物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是一套房地產營銷策劃經紀人全集的書籍。我坐在書旁邊，打開畢勝紅的賀卡。賀卡上只有寥寥數語：生日快樂，共同進步。

共同進步，進步個頭。鬼才畢勝紅。你到底把我當成女朋友還是工作伙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