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月的一個周三,我放假的日子。我買了凌晨的票,做了五個小時的火車,中午時分才到徐州。卻是小北來火車站接的我。
公司的小橋車上。
李萬田給徐州公司配了一部車,是他自己原先開的,他去年換了一部雷克薩斯之后,這部車就放到徐州來了。
我一邊看著徐州的街景,一邊問小北。
丁:老大呢?
北:老大,在陪客戶呢。
丁:中午也要陪嘛。
北:你不知道啊,男姐。徐州這邊的客戶和我們那邊的不同,愛喝酒,不分中午晚上都要喝。
我在酒店等啊等啊,
等到太陽從云龍湖上落下去,
等到月亮從云龍湖上升起來,
等到點點的星光沉入云龍湖。
酒店大堂,
從人來人往到一燈微明,
畢勝紅終于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喝醉了,
一個三四十歲的精明干練的美麗女人扶著他推開了酒店的門。
我沖了過去,用力扶著他沉重的身子,搶了過來。
那女人:我幫你?
丁:不用。
我一個人勉力半扶半拖著畢勝紅走進電梯。
我從鏡子一樣的大堂反光中看到那女人一直看著我。
我知道她看的不是我,是畢勝紅。
電梯里面,我用力扶著畢勝紅,扶著他的腰的手不自禁用上了力。
畢勝紅突然說話了。
畢:生氣啦?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不像剛才那么醉。
丁:你不是醉了嗎?
畢:是醉了。但沒有那么醉。不醉成這樣,那怎么能提前回來?
丁:哼。
房間內,我依然在生氣。
畢勝紅訂的房間極好,正好直面整個云龍湖。落地窗外,星光沉寂,湖水幽深。
畢在衛生間發出一聲呼痛聲。
我進去一看,他還是醉了,一個掌不住,下巴磕在了大理石的臺面上,紅腫了一片。
我立刻心疼了,用手去撫摸磕傷的地方。
他順勢抓住我的手,賊兮兮地笑了,眼睛亮著。
丁:喔,你故意的。
畢吻過來,帶著淡淡的酒意,眼睛里卻滿溢著深情。
省略N字。
幽暗的燈光下。
丁:開發商是女的呀?
畢:這個項目三個股東,兄妹三,女的是老三,負責管賬,特別精明,兩個哥哥很多事情上都聽她的。開發了兩個項目。打算先做的是這個云龍湖畔的住宅項目,接著市中心還有一個商住樓項目。
丁:那你要常常陪他們喝酒嗎?
畢:這兒作風和你們金匱不太一樣,要談事都得喝上幾杯,不喝酒做不成生意。
丁:哪有這回事啊?憑本事賣房子,難道還憑酒量不成。
畢:你啊!還是太單純。接個代理項目不是那么容易的。
丁:哼,反正我不要你和那個女的喝酒。你看她看你的眼神。
畢:酸。
丁:哪里啊?
畢:你啊。你連個老太婆的醋都吃,還不酸啊?
丁:哼!
畢和我打打鬧鬧,這事情就算過去了。
然而,初戀的人總是患得患失的,我本質上其實又特別沒有安全感。
在徐州,在畢勝紅身邊的時候,我覺得一切都是美好的;
然而,一回到金匱,畢勝紅不在身邊的時候,我卻忍不住會想東想西的。
男人逢場作戲卻弄假成真,異地戀最終結局分手等等各種想法總是會時不時地跳入我的腦海,讓我的心得不到片刻安寧。
那個時候的我,是無法理解接一個代理項目的困難的,也根本無法理解酒桌文化。
直到十多年后,當我自己做了代理公司的老總,公司面臨生死關頭,我也不得不放下架子,去應酬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其實很不容易。
有時候,人家連一個喝酒的機會都未必會給你。
哎!可惜,我和畢勝紅的理解中間差了很多年。
所以,那天看到那個女人的畫面就一直在我心里面盤旋,像一根毒草一樣在心里發芽長大。而畢勝紅又非常忙碌,每次都是我去看他,他卻從不回來看我。
包括電話,每次也是我打給他。
六月份,我第四次去徐州看他的時候,我忍不住了。
可是,這次我忍不住也沒有辦法發作。這次還是那個女人送他回來的,但是我卻無法拒絕她的幫助。因為這次畢勝紅醉得不省人事了。他這次是真的醉了。
我本來生氣著的。
可是,他一個晚上吐了四五次,人像水里撈出來的,都虛脫了。我除了照顧他,就無法說出第二句話來。
折騰了一個晚上,他到三四點才睡過去,我也才趴在床邊瞇縫了一會兒。
才瞇縫了一兩個小時,畢勝紅的七點整的手機就大聲叫了起來。他扶著脹痛的腦袋,睜開了眼睛。我還迷糊著,掙扎著要起來,感覺到他用手撫摸著我的頭,像擼貓一樣,一下一下的,充滿感情,輕柔溫暖。我又睡著了。
當我醒來時,已經十一點了。畢勝紅已經收拾好了自己,正坐在窗前看著云龍湖的風光,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我走過去依偎在他身旁,陪著他。
丁:你昨天怎么喝的那么醉?自己身體都不要了。
畢:合同簽了。
丁:真的!?兩個都簽了?
畢:先簽了云龍湖的住宅項目。
丁:那也挺好的。
畢:傻瓜,這就是個骨頭。云龍湖的風景雖然好,但是這兒目前還不成熟,認知度低,比較難啃。開發商要等你骨頭啃下來了,才肯給你吃肉呢。
丁:嗯。明白了。
畢:老李答應過我的,只要合同簽了,就成立徐州分公司,給我20%的干股。
丁:真的嗎?!
畢:嗯。
畢抓著我的手,看著我。
畢:若男,到徐州來吧?
丁:我——
畢:現在云龍湖這兒房價不高,我前幾年掙的錢,夠買套小一點的房子了。我們把家安在云龍湖畔。面朝大湖,春暖花開。
丁:家?
畢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單腿跪了下來,眼睛亮閃閃的,發著光。
畢:丁若男,嫁給我!
丁:你,你啊!求婚連個戒指都沒有。
畢:要是有呢?
丁:有了,再說。
畢變戲法一般從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枚光面的金戒指,不是一個,是一對。他看著我,一臉興奮,他幫我套在手上,將自己的手指豎了起來。
畢:幫我帶上。
我無法不聽他的。
我們兩雙手并排放在陽光下,金色的戒指圓潤柔和,散發出溫馨幸福的光芒。
畢:老婆!
丁:可是,我老媽那邊怎么辦呢?
畢:我這次跟你回去。和老李商好辦徐州分公司的事情,我就去你家提親。
丁:我等你。
畢勝紅和我繾綣纏綿,這次我們沒有做避孕措施。反正,我以后就是他的老婆了。
戴上這枚戒指后,我的心終于踏實了。
原來我的一切不好的念頭都是胡思亂想,原來我也值得擁有幸福。
原來真的有那么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我幸運地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