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天,我在售樓處的時候,突然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說老媽心臟驟停住進了醫院。我風風火火趕過去的時候,王忠實已經到了。
老媽躺在病床上,掛著水,看起來臉色灰敗。
丁:老媽,老媽。你怎么啦?以前從來沒有過,什么情況啊?
忠:你媽,心臟梗塞突發,幸虧搶救及時,救過來了……
老媽:幸虧碰上小王來看我,否則啊,你就看不到你老媽啦。
丁:媽!不會的。
老媽:若男啊,媽媽要是走了,就兩件事不安心。一個是你弟弟的出國,一個是你的終身大事。
丁:媽!媽!你不會的。
我抓著老媽的手,搖著頭。
老媽:若男啊,忠實是個好孩子,你答應媽媽,你們——
老媽將我的手和王忠實的手放在一起。
老媽:在我走之前,能看到你結婚,我就放心了。
丁:媽!
老媽:你答應我。
老媽一下子透不過氣來,猛烈地咳了起來。
老媽:你答應媽媽!
忠:阿姨,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若男的。你放心吧!
丁:嗯。
醫院天臺上,我拿著病危通知單,茫然不知所措。老媽的病來得突然,我從來沒有想到平時那么尖刻的她,強悍的她,會突然得了心臟病,而且立刻就要生要死。
丁汝南一直在老媽的床頭哭,像個女孩子。
老媽在病床上始終執著著這兩件事。
可是,我一件也無法幫她實現。第一我不能和王忠實結婚,第二我沒有送弟弟出國的貳拾萬。
春天的風還有點冷,我不由拉緊了外套。
身后傳來一個聲音:穿件衣服。上面冷。
我回頭看到到王忠實。
我默默地接過他遞過來的衣服,披了起來。
他陪我看著落日夕陽,兩個人都不說話。
夜色漸漸沉入黑暗中。
王忠實突然抓住我的手:若男,嫁給我!
我看著他,說不出的驚詫。
忠:你媽的兩個愿望,我來幫你完成。貳拾萬,我就當彩禮,送你弟弟出國;我和你在一起,我要讓你后半生都開開心心。
丁:你不用為了——
忠:不是,若男,我喜歡你很久了。你相信一見鐘情嗎?我第一次見到你在操場打籃球就喜歡你了,你和所有的女孩都不一樣。你是我一心要娶的人,從頭到尾都是。
丁:我,可是我——
忠:我不介意你心里還有他。
丁:忠實——
忠:我相信以后,你一定會愛上我的,我相信我們的婚姻會很幸福。
丁:婚姻是大事,你還有你的家庭——
忠:我媽就我一個兒子,什么都會依我的。
人生真是充滿戲劇性。
我和王忠實,在醫院里,在老媽的病床前,就這樣約定了終生。怕老媽等不及,日子就選在了三月的第三個星期天。
結婚這么大的事情,就這么定了。
房子,王忠實家里有一百多平米的大三房,王忠實原先那間重新軟裝布置就做婚房。
車子,他本來就有一部大眾,家里老爸還有一部桑塔納。
彩禮,貳拾萬。真的超過了大多數人了。
父母,王忠實的父母婚前我見了一次,父親威嚴,母親和善,對我都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能和誰商量,問殷柔雅。
殷:太好了。我早就說你和王忠實很配了。比那個畢勝紅強太多了。
去請婚假,李萬田李總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李:小丁啊,你們小王家家底不錯啊,以后相互多照應。
去問老媽,老媽心情大好竟然出院了。
老媽:若男啊,忠實不錯,你要好好待人家。
去問老弟,老弟開心地不得了。
南:姐夫人挺好的,以后我們家里也有底氣了。
眼看結婚的日子越來越接近,我的心卻越來越慌。我覺得憤怒,無奈,我像困在籠中的小獸。
我問自己:丁若男,你愛王忠實嗎?你愛他嗎?
殷柔雅的聲音跳了出來:愛情不是婚姻的唯一理由。
我問自己:丁若男,你舍得嗎?你舍得畢勝紅嗎?
殷柔雅又跳了出來:王忠實比畢勝紅強一百倍。
結婚倒計時最后三天,眼看婚期越來越近。我的心無端端地焦躁起來。我看什么都不順眼,覺得回來參加婚禮的老弟不好,操持前后的老媽不好,老友殷柔雅不好,甚至覺得對我有恩有義的王忠實也不好。
那天深夜靠近午夜時分,我怎么也睡不著,我走出家門在新村里面踱步。我走到哪里,我都心煩意亂,我都無論如何走不出自己的心。
我打了車去了火車站,買了一張站票就奔徐州去了。
凌晨五點多的時候,我到了之前那個花園別墅的門口。我在門口徘徊著,想敲門又不敢。漸漸天光亮了,小巷子里面人漸漸多了。我聽到別墅里面傳來了人聲。
我看看自己,膽怯懦落,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來都來了,卻不敢上去。
我用力敲門,帶著破釜沉舟的勇氣,帶著對未來的一絲希望。
門開了,還是那位開發商美婦。
她看著我,帶著驚訝。
丁:我找畢勝紅。
她,錢總,不聲不響地帶我進去,來到客廳,指了指一個躺在客廳沙發上的男人。那個男人正是畢勝紅。他喝醉了,一身酒氣。
我試圖推醒他,他迷糊中說:錢姐,再喝!我們再喝個痛快!
我的手像被燙傷了一般。
錢姐,他醉了也在喊這個人的名字,錢姐。
好的,和你的錢姐一生一世去吧。
我不再試圖推醒他。
我站起來。
將結婚請帖遞給那個美婦人。
丁:麻煩你,他醒了,請交給他。
我端著架子走了,一直端著端到了火車上,在火車洗手間里,在沒有人的地方,我無聲痛哭。
在金匱火車站,我剛走出火車站,就看到了王忠實,他擔心地看著我。
我第一次撲進了他的胸膛,全心地。
在我心中,和王忠實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都在眼前閃現。
在殷柔雅和王英俊的婚禮上,他對我的體貼和照顧,圍繞著我的眼神;
在空曠的三千平米裙樓,他含笑看著我和國王嬉鬧,那寵溺的眼神;
在醫院平臺上,他將外套遞給我的時候,那憐憫的眼神;
在婚紗攝影店,他看我穿著婚紗時候,羞澀的眼神。
愛情是可以培養的。
王忠實他確實是愛我的。
而我,我想,漫長的婚姻歲月中,我一定也會愛上王忠實的。
因為,那一刻起,愛情也已經在萌芽了。
終于,我懷著對畢勝紅的失望和憤怒,對王忠實的感激和愛意,在老媽和殷柔雅的大力促成下,踏進了婚姻的禮堂。
結婚的結果是好的。
老媽的病痊愈了。
老弟得到了去交換留學的機會。
而我終于從那個不見天日的小房間里面住到了帶陽臺的朝南的大房子里。
王忠實對我極好,每天開車接送我上下班,隔三差五地送小禮物給我。
畢勝紅的愛,是節制的,是收斂的,是重在規劃長遠的。
而王忠實的愛,是外化的,是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的。
花老板這邊開發商的行政財李姐羨慕得不得了。
李萬田公司的女同事們也羨慕不已。
殷柔雅都嫉妒我了。
殷:天哪,你那個王忠實對你也太緊張了吧。
殷:王忠實,你這么疼若男,小心你老媽吃味啊!
忠:怎么可能,我喜歡的,我老媽就喜歡。
我不知道,我也不可能知道。
在我回金匱的那天,畢勝紅緊跟著就來了。
當我和王忠實在火車站吃飯的時候。
他來了,他去我家找我。
遇到了老媽。
后來,他就走了。
他和老媽談了什么,我不知道。
這件事情,是后來我回娘家,我樓下大叔告訴我的。
可惜,那時候已經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