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

雖千萬人吾往矣。

逝去的2002，永不消逝的真相。

年前，我用了各種方式打電話給錢總。但是錢總一看到我的手機或來自金匱的電話就知道是我，一直都拒絕。

沒想到2005年的最后一天午夜，就在我答應給李思琦做媒的那天晚上，她突然打了個電話給我，說年后從國外回來，年初四會到金匱看望一個朋友，到時候有機會安排見個面。為此，我期待了整個春節。

年初四，又是第一高樓，包廂1818號。

我特意選了一個能看到最好城市風景的地方來見她。

她來了。雖然四十出頭，依然容顏靚麗，一雙黑色的眼睛透著無比的精明。

我迎上去，伸出手。

她看了看我，沒有握住我的手，直接坐了下來。

丁：喝什么？

錢：隨意。

我點了兩杯茶。

錢：我只有半個小時，你想知道什么？趕緊問吧。

丁：那一年，2002年，在徐州發生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錢總清晰地將事情告訴了我。

那一年，因為老李的出賣，也為了抓住機會為了將來搏一把，畢勝紅組建了代理公司。他決定鋌而走險，他不但將自己所有的積蓄押了進去，還向錢總借了二十萬元，還有小北的一點余數，湊滿了六十萬的保證金，開始做那個XZ市中心的項目代理。

項目本來國慶節就能銷售，但是工程節點推遲了，一直延遲到了圣誕節前后。

因為資金不夠，畢勝紅將現場人員縮減到了必要最少的地步，所有營銷、策劃、推廣的工作，甚至軟文，一手包辦。關鍵還是，和甲方的聯絡溝通。

他和小北沒錢，兩個人住在工地上，被錢總發現后，才去了錢總家，說是做家務抵房租。

錢：你來找他的第一次，那天他去火車站找你，結果撞到了當地的小青頭，被打得進了醫院。他腿骨折，出不了遠門，于是就讓小北去給你送禮物，告訴你他的心意。

錢：你來找他的第二次，你扔下結婚請帖就走了。畢勝紅這個傻瓜，還癡癡地跑去看你的婚禮。那天晚上回來，他喝得大醉，把我當成了你。

錢總將茶一飲而盡，對服務員說來杯酒。

錢：我以為時間長了，他自然會回心轉意。我全心全意地照顧他，從生活到事業。沒想到，沒想到他心里還是沒有我。那天他喝醉了，無意中說出：天上地下只有一個丁若男。

我死了心。我故意在我兩個哥哥面前說他壞話，我要讓他來求我。

沒想到，他居然就真的不做了。首期合同期滿后，他放著后期更好賣，能掙更多錢他不做，畢勝紅一個人回到了故鄉。

我強忍著淚水，問了一個問題。

丁：你為什么愿意告訴我？

錢：哼。不為什么，就是不想他被你永遠誤會下去。

丁：你來金匱看的朋友就是他吧！也是因為他，你才會和我見面吧！

錢：現在你即使知道了真相又怎么樣呢？

我心中一片茫然。是的，現在我即使知道了真相又怎么樣呢？

有些事情緣分錯過了，就是一生。

錢：我時間到了。

丁：錢總，我送你。

錢：不客氣。別送了。我不希望我們再見！

我讓服務員也給我來杯酒。

喝著酒，我靜靜地想著后續的事情。

畢勝紅走后，小北接手了代理。小北的專業可能不夠，或者其他原因，后來徐州的代理虧本欠錢，于是小北又混回了金匱。

而畢勝紅回家鄉后，就進了萬鑫。萬鑫到金匱來拿地發展的時候，畢勝紅也就被派到金匱來了。是的。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在老家做得好好的，畢勝紅何必跑到一個新的戰場來呢？何況還是當年的傷心地？

畢勝紅，莫非你是為了我才來的嗎？

別多想，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也許是為了更好的發展呢？

金匱這個地方，比不上其他一線城市，連二線都算不上，求發展也不用跑到金匱來吧。

丁若男，其實畢勝紅就是為了你才來金匱的吧。

包括招你進來做策劃負責人，也是畢勝紅一手安排的吧。

丁若男，你用腦子想一想，就知道了，別再欺騙自己了。

是的，是的。

是為了我又怎么樣呢？

喔，畢勝紅，當年你鋌而走險借錢創業做代理，是不是也是為了我呢？當年畢勝紅和老媽避開我進行的那場談話，到底談了些什么呢？

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中去找老媽。

家中，我和老媽對峙著。

我也很久沒有看到老媽了，她的鬢角都已經有了些許白發。也許是因為對老媽的偏心太失望，也許是不愿意看到從大學到出國鍍金到研究生一路順利的小弟，那也曾經是我的夢想。所以，婚后我老家回得很少。

老媽：我說你今天怎么會回來看我呢？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

老媽的嘴對我永遠尖刻。

丁：老媽，你當年和畢勝紅說的到底是什么？

老媽沉默。

丁：老媽！你說吧。

老媽：你現在知道有什么意思呢？

丁：我想知道，行嗎？那是關于我的事情啊。

老媽搖頭。

我發起狠來。

丁：你說不說啊？你不說，我以后每個月不會再貼一分錢給你。

小弟念研究生的這一年，其實學費都是我暗中貼給老媽的。

老媽沉默了一會，終于開聲了。

老媽：也沒什么。我就正常的呀，就是一套房子，一部車，再加貳拾萬的彩禮唄。

丁：你——

老媽：我養你那么大，不要錢啊。再說，我也是為你好啊。

丁：為我好？！

我站了起來，看著這個家，看看原先我的那個袖珍小房間，現在成了儲藏室。

丁：你為了弟弟念書的貳拾萬，真是費盡了心思？

老媽：我——

我沿著七樓的樓梯快速地往下跑，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我終于知道了當年的真相了。

原來在那場愛情中，

那個背叛愛情的人，不是他，是我，一直是我。

從今以后，畢勝紅，我都欠你。

好的。

我欠你的。

我一定用更好的還給你。

我一定盡我可能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