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兒，先抽空插一下2007年的地產政策。

2007年1月，建設部、央行聯合發布《關于加強房地產經紀管理規范交易結算資金賬戶管理有關問題的通知》。

2007年的3月~12月，央行6次上調人民幣存貸款基準利率。

2007年的9月，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發布《關于加強商業性房地產信貸管理的通知》。

這是什么信號？

嚴控啊。

房子越來越不好賣了。

購房成本也就越來越高了。

下半年的市場，開始變難了。

9月中，我出院回到公司。

才不過半個月，卻覺得公司的空氣都不一樣了。

朱總是個老好人，一向待人以寬，而且對于畢勝紅是完全的信任，而我和畢勝紅兩個人又鐵板一塊，公司沒有多數開發商的派系斗爭，所以氛圍比較輕松。這次完全不同了。

老畢看到我，只是遠遠地點了點頭，都沒有見面來和我打招呼。我心里正在納悶。手機短信來了：中午湖邊日料。

湖邊風景如畫。

又是九月天氣。

不冷不熱，和煦舒適。

這家日料店的名字也起得詩意：壚邊人似月。

菜也精致，酒也溫和。

一切看起來都不錯，剛想做到戶外座位上去，一陣惡臭襲來。

丁：這是什么味道？

服務員：藍藻。

丁：快進去！

畢：進去吧。今年這藍藻怎么這么嚴重？

室內，我們又感慨了一下剛才的藍藻。

丁：看著風景如畫，沒想到惡臭撲鼻。

畢：還記得，七年前嗎？我們跑到湖邊去，那時候的湖水還很干凈。

丁：嗯。沒想到現在變成這樣了。

畢：七年了。

丁：嗯。

畢：來，不提了，先看看想吃什么？

丁：你難得這么紳士!

畢：是嗎？人總是要變的。

這么多年來，我們的交往中，我所知道的畢勝紅總是為我安排好一切，很少問我要什么，因為他認為非常了解我，一定就是最適合我的。今天的他有點反常，莫非他覺得他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了解我了，還是他對我突然失去了信心，或者今天要談的話題對他太重要了。

坐定，吃得差不多了，畢又拿出一壺米酒。

丁：還喝？待會開車呢。

畢：沒事，讓駕駛員來接。這瓶酒你一定要喝的。

丁：為什么？

畢：還記得當年嗎？那次大雪，我們去劉家邊工業園區發單，后來成交了最多的一次。

丁：怎么能不記得呢？

畢：這是那個老板親自送給我們的一瓶米酒，我藏了這么多年一直沒喝。

丁：好，喝。

畢：好酒。

丁：真是好酒。

畢：知道我本來想什么時候喝的嗎？

丁：我怎么知道？

畢：哼。

畢看著我，突然之間眼神變得恍惚，那種當年才濃重的憂傷感再次籠罩了他。我知道了，這是一瓶本來要在畢丁婚宴上喝的酒。我不說話了。我無法再說什么。

丁：來，干杯。

畢：干！

好酒也怕猛喝。

我看畢勝紅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一杯杯地喝了，怕他耽誤下午的會議，忙攔著他。

丁：服務員，收起來。這剩下的半瓶留著下次我們再喝。

酒收走了，畢勝紅漸漸從恍惚中走出，眼神越來越清明。

我看著窗外湖光天色，再看看時間，淡淡地笑：說吧。

畢：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

畢看看我，看看窗外的湖，眼神一下子變得幽遠：七年前的今天，我和你認識。

我只怕我當場就要流眼淚，但是我的眼眶還是一下子紅了。

我幽幽地說：七年了。沒想到已經七年了。

我看著畢勝紅：難道我們今天是來慶祝，畢勝紅和丁若男認識的七周年紀念日嗎？

畢笑了：有事和你說，沒想到日子那么巧。

我繼續看著他，畢勝紅。我再次確定今天對他很重要。日料、米酒、相識日，這三重設計，畢勝紅到底想要什么？對我，你還需要如此設計嗎？

畢：你知道嗎？老朱要走了？

丁：嗯。

我一下子明白了。

丁：老朱走了，集團準備派誰來呢？

畢：集團里面派系斗爭權衡不下，派不出來。所以決定，金匱地區總要在你我之間選一個。

畢勝紅熱切地看著我。

我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

丁：我不會和你爭的。

畢：真不爭？這個機會難得啊？

丁：拋開其他任何一件事情，勝紅，我是你一手帶出來的，你是我的入行導師。我絕對不會和你爭。你放心。

畢：好，若男。君子一言。

丁：駟馬難追。

畢：干杯！

丁：干杯！

畢：這次新城項目，我要進一個新人，之前的這個小熊項目管控銷售能力都不太行。這個王大陸，你看看？

我翻看了一下王大陸的資料，之前一直在民藝，做銷售業務員做到經理，做過商業、住宅。小伙子照片上看起來就比較有精神，一看就是個有想法，有野心的。小熊一向和這個項目的江曉雨交好，也就和我走得相近一點，但是銷售能力是有目共睹地不太行。

丁：我看行。聽你的。

2007年的最后兩個月，公司沒有新的任命前，畢勝紅成了實際意義上的城市總負責人。他很努力地在最后兩個月，帶領大家去實行銷售目標。我看得出來，他對于這次的城市總負責人位置是勢在必得，也確實。畢勝紅雖然實戰經驗豐富，但是沒有上過大學，大專文憑也是函授取得的，所以這次能勝任城市總對于他未來的職場會有很大幫助。既然是畢勝紅想要的，那么作為多年的戰友、搭檔，我一定會全力幫助他去實現銷售業績。

在外人眼中，畢丁還是一塊鐵板。

可是我知道，自從李思琦小產、老李頭出走徐州后，畢丁其實已經不是一塊鐵板了。有很多事，我盡力想做到最好，但是事情的結果卻并非我能控制的，他人的想法也不是我所能夠左右的。哪怕這個他人始終還是我最重視的那個。可是，有時候事情就是陰差陽錯，不隨你心意而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