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還沒有過上幾天，噩耗就接連而至。

這世界上唯一讓我無法直視的，就是太陽和人心吧。

11月第一周的星期一早晨，我砸開了畢勝紅辦公室的大門。

他正在打電話，看到我進來，慢慢將電話蓋上。

我將兩份內(nèi)部通知扔在他的桌面上。

丁：畢勝紅，你什么意思？

畢拿起來翻了一下。

一份是馬天賜被審查收受印刷公司賄賂的事情。

一份是江曉雨和王大陸談戀愛，觸犯公司行政規(guī)定的事情。

畢：別生氣。你先坐下來，你有慢性病，生氣對你不好。

我站著，我看著面前的這個人，我覺得他的虛偽簡直讓我多說一句話都無法忍受。

畢站了起來：好。我陪你。

他將兩份通知拿起來，到我面前說給我聽。

畢：這個，曉雨和大陸是在談戀愛嗎？

畢：還有，馬天賜到底有沒有收印刷公司的錢呢？

畢：這兩件事，是不是真相？是不是真的？這個是我要考量的問題。

我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丁：畢勝紅，我說過，我不會和你爭的。你為什么不相信？你要對付我，沖著我來，何必找其他人？

畢看著我，仿佛不認識我一般，然后緩緩地說。

畢：在公司里面，不是你的人就是我的人。沒有其他人。

我懂了。

我站在畢勝紅辦公室的門邊看著他，心里一陣荒涼。

這個我無論做什么都愿意追隨的人變了，變得那么現(xiàn)實，那么無情。

不過為了將一切可能性扼殺在搖籃里，將我手下搞臭，將我搞臭，就不會有人和他競爭了。不過是一個城市總的位置。

畢勝紅，值得嗎？

畢勝紅的心也在左右搖晃著，他看著我，眼睛在閃爍，自己在和自己說話。

值得嗎？不值得嗎？

除非你還把她放在心上？

太無恥了。不是嗎？

這個世界無恥的人才能贏。

你不是說過嗎？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可是我不想傷害她。

她是你什么人？老婆？情人？

要知道，她是你最大的對手。

是的，一手被畢勝紅帶入行的丁若男，已經(jīng)成長為畢勝紅的對手了。

不過，這個對手不過是在專業(yè)層面的，在其他層面，不值一提。

年底，我病倒了。

從去年開始，每年指標(biāo)完成之后，我都會病一場。而這次，變本加厲地嚴重。

病房中，老易易建勛來看我。給我送來了玉米須的茶葉。

丁：這能泡茶喝嗎？

易：我一個朋友，中醫(yī)世家，說你這個病就要常喝玉米須的茶水。

丁：我沒事。

易：你啊，別太拼了。自己也快三十了，不那么年輕啦。

丁：知道。喔，對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易：嗯，說吧！

丁：我公司有個設(shè)計要動，你看你那邊有沒有設(shè)計經(jīng)理級別的位置？

易：年后行吧。年前再進人不行了。

丁：行。

易：那你讓他年后來報到吧。

丁：謝謝你，老易。

馬天賜哭喪著臉。

馬：丁姐，我現(xiàn)在怎么辦？攤上這事？

丁：天賜，你告訴我你到底拿了沒有？

馬：我沒問他們要，都是認識的，他們非要送給我。說謝謝我的推薦。真的我沒有主動要。

我嘆了口氣，天賜愛占點小便宜，這個我知道。

丁：你辭職吧。我?guī)湍阏液昧讼录摇Ｄ闳ゲ呗?lián)易總那邊，年后就去報道。

馬：謝謝丁姐。

丁：以后處理事情小心。

曉雨坐在我床邊，大陸站在旁邊。

雨：丁姐，人事部和我們說了。怎么辦呢？

丁：人事那邊說什么？

雨：兩個人必須走一個。

丁：你們兩個怎么想的？

雨：我們還沒想好。

丁：大陸，你呢？

陸：丁姐，我聽你的。

丁：你聽我的？！

陸：是。我雖然是畢總招來的，但是，我還看得出來好壞。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丁：我的考慮是曉雨留下，大陸你出去。

他們兩個看著我。

丁：曉雨是女孩子，又是本地人。大陸，我打算推薦你去鎮(zhèn)江的這家開發(fā)商。你看看這家公司的資料。

我把鎮(zhèn)江公司資料遞給王大陸。

丁：這是他們老總。我們是兩年前在地產(chǎn)行業(yè)會議上認識的，他這幾年有問題一直在咨詢我，人不錯。公司不是特別大，但比較實在。他身邊也一直缺一個得力的人，我想把你推薦過去。

陸：行。謝謝丁姐。

大陸出去了，曉雨和我兩個人在。

雨：丁姐，大陸向我求婚了。你說現(xiàn)在這樣，我該怎么辦？

我看著曉雨，就像看著當(dāng)年的我。王大陸也是外地人，老家有一個母親、一個弟弟要養(yǎng)，雖然這幾年做地產(chǎn)掙了一點錢，但是貼回家的比較多。曉雨是金匱鎮(zhèn)上人，父親早逝，母親一個人養(yǎng)大了她，家中也沒有資產(chǎn)，只有一套老宅。

丁：曉雨，等一年看看呢。大陸去了鎮(zhèn)江，你們就是異地戀，如果你們能抗得過異地戀，再談婚論嫁。好嗎？

雨：嗯。

小新來看我，一臉忿忿不平。

新：丁總，你就這么算了嗎？

丁：那以你看，你說我該怎么辦？

新：這不是在對付曉雨和天賜，這是在對付你啊。

丁：小新。

我突然覺得心痛，一個泡泡被戳破了。

小新不說話了。

小新他從來不愿意為難我。

在三個人里面，其實我最看重小新。

丁：幸虧你沒事。

小新看著我，我們相互苦笑了一下。

塵埃落定，天賜、曉雨、大陸都有了出路。

其他的事情，比如說我，要治我一個管理不善還是什么罪名，那就再說吧。

反正，在醫(yī)院里面，眼不見心不煩的。

可是，醫(yī)院里面有讓我煩心恐懼的其他東西。

白色的醫(yī)院，白色的病房，白色的醫(yī)生，白色的護士，白色的藥丸。

一個面目模糊的護士正在將幾顆小小的白色藥丸塞進我的口中。

我努力掙扎，想要擺脫。

可是無法避免。

丁：我不吃。我不吃。

我驚叫著從夢中醒來，已經(jīng)是凌晨時分。

床頭坐著一個人，坐在陰影中，影影綽綽看不清楚。反正不會是王忠實。

自從我病后，他寧可在家打游戲，一天也沒有陪過夜。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