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個年頭逝去。

古的足跡遍布莽荒，無數的種族揭竿而起，在他的身后形成浩浩湯湯的洪流。

他張弓搭箭，巡天的日神也要躲入神庭。

他揮拳劈掌，偉岸的戰神亦難當其鋒芒。

但他還是失敗了。

神庭還不到終結的時候。

李漁或者說“古”，做出了自己最后的選擇。

他將獨自迎向那鋪天蓋地的神庭戰士，那無孔不入的追兵，而讓自己的部下化整為零，留存下反天的火種。

他大笑著在天地之間樹立起一條線。

他說：“過線者死”

一人而已，卻直殺得天地染血，山川皆紅。

這個時候李漁的意識開始覺醒，他似乎在此方天地之上，看著自己的肉身在廝殺。

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在李漁最后的意識里，他聽見那具英姿勃發，沐浴在神血里的身影笑著吟道：

“丈夫百年天地間，何曾嗟兮苦晝短。

他年魂魄歸來日，再招舊部向天邊。”

當李漁回到記憶碎片時，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

神駿的白犀與染血的宮殿都消失無蹤了。

天地之中只剩下一片灰白。

李漁茫然四顧，還沉浸在那未知的記憶中。

恍惚之間，他身上的氣質也變得莽古滄桑。

他所經歷的這一場幻夢中的一切都開始沉淀。

許多記憶變得異常模糊，漸漸從他的神魂中被清除了。

而這莊周夢蝶的一生逐漸衍化作三式武技，刻印在他的神魂之內。

“踏天闕、扶天傾、挽天瀾。”

技近于道，這三式武技，已經可以看作是三式絕強神通了。

除此之外，那長久歲月所積攢的戰斗意志和技巧亦化作本能在心。

他睜開雙目，眼眸中的滄桑之感逐漸消退，回歸原本的清明。

李漁看向自己的右臂，發現此時也已經恢復如常。

這時，四周灰暗的空間已經開始崩解，一片片天空從灰白化作虛無。

李漁看向這片魂魄碎片之外，不斷漂浮移動的其他碎片，他縱力一躍，跌入另一份記憶之中。

光芒一閃，李漁在新的魂魄碎片中睜眼打量起此方天地。

這里的顏色要清晰濃郁的多，清空碧草，一往無際的大湖，還有水面上不斷廝殺的墨蛟和白蛇。

“這不就是蛟澤嗎”李漁撓撓頭。

他看向掀起滔天水浪的兩個龐然大物，突然感覺那只兇悍撕咬著墨蛟的白蛇有些眼熟。

李漁靠近，湖面上的戰斗仍酣。

雖然白蛇攻勢兇悍，似乎占據著上風，但他本能的感覺到白蛇的狀態并不好，攻守之勢很快就要變動了。

化身為“古”，帶給了李漁超乎想象的戰斗直覺。

“嗯？”李漁偶然瞥見白蛇那狹長的雙眸：“顧秋靈？！”

“沒想到啊，她這么兇悍。”李漁摸摸鼻子，沒敢出聲，怕干擾到正在戰斗的顧秋靈。

墨蛟突然張開大口，噴出一口黑霧，將白蛇籠罩在內。

它借此擺脫了白蛇兩敗俱傷似的撕咬，從戰斗中脫身。

而后它仰首發出一聲悠長的吼聲，無數的湖水浮空而起，凝結成鋒利的冰刃，如同無數的飛劍懸停在空中。

今天劍來？李漁心知不能在繼續袖手旁觀了。

此時顧秋靈所化的白蛇已經驅散了眼前的黑霧，但卻要面對冰劍鎖空的殺局，

李漁拔地而起，力挽天瀾，以掌為劍，劈開面前阻擋的冰凌，而后余勢不減，劈向墨蛟。

李漁大喝

“吃我一記：總管請假。”

墨蛟畢竟只是記憶所化，靈覺不如生前，竟被李漁一掌劈中蛟腹。

這一擊蘊藏暗勁，是名副其實的肝腸寸斷。

墨蛟吃痛，嘶吼著在天空上翻滾數周，再難以維系自己的神通。

已經脫困的白色，掃了一眼李漁，又繼續發力向前，與墨蛟廝殺在一起。

失去了滅殺對手的最好時節，墨蛟只好繼續與白色巨蛇再一次陷入近身纏斗。

勝利的天平逐漸失衡，顧秋靈開始穩占上風。

這時候畢竟不是自己的戰斗，李漁就沒有插手了，而且白蛇背對李漁，似乎也沒有讓他再插手的意思。

看起來一時半會他兩也分不出勝負，李漁百無聊賴中現出自己的鯉魚妖身。

自從離開震澤，這還是他第一便會鯉魚精的模樣。

“這也未免有些太紅了。”李漁看著水里自己晃動的倒影，不禁有些感慨。

他現在已經比之前變大了許多，比起普通的紅鯉，倒更像是紅牛。

李漁在蛟澤里游來游去，感到一種久違的酣暢。

天上，顧秋靈的戰斗到了關鍵時刻。

巨大的白蛇死死纏住墨蛟，蛇牙刺進蛟龍的咽喉。

過了片刻，墨蛟終于失去了掙扎的力量，高昂的蛟首垂下，化作刀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白蛇松開墨蛟，墨蛟的尸身落在湖面上，發出炸雷般的巨響，波浪四起。

但是接下來，就讓李漁瞪大了魚眼，著實是有些吃驚了。

飛舞在空中的白蛇，張開了巨口，逐漸將浮在水面上的墨蛟尸身吞入腹中。

大蛇吞蛟龍！

隨著不斷地進食，白蛇的身軀愈發膨脹，甚至難以維持漂浮在空中的狀態。

當白蛇將墨蛟完全吞吃之后，終于不堪重負的從天上掉了下來。

巨大的白蛇縮小成人形，穿著白裙的顧秋靈雙足點水，立在水面上。

李漁也變會人身，憑虛而立。

顧秋靈拍了拍自己明顯變大的肚子，舔了下嘴唇，沖著李漁笑笑，說道：“剛才多謝了。”

李漁強迫自己不去看顧秋靈隆起的小肚子，但終究還是沒忍住，他飛快地瞥了一眼，道：“沒事，我們那里都是這么樂于助人”李漁神情自若。

顧秋靈點點頭，“沒想到正好碰到你，不然這次我可能無功而返了。”

李漁猶豫半天，語氣有些奇怪的問道：“你剛才是？”

顧秋靈白了他一眼，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進食啊，你還真不像個妖族，我吞了他，等于白得了他的魂魄之力，有什么奇怪的。”

這時候，他們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身影開始漸漸模糊，似乎要脫離此間而去。

“哎呀”顧秋靈望著天，“魂坊的維系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