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臨近，大家分批入場，裝作彼此不認識，林若雪嘻笑著在黃唯依耳邊說：“這簡直是在考驗咱們的演技。”

黃唯依跟著那家陌生的公司后面進場，在他們簽到之后再上去簽名，順便留意了他們的公司名字叫“青禾智能”，然后用微信發給林若雪——“搜一下青禾智能”。

林若雪馬上響應，趁著招標代理人員整理文件時，將青禾智能搜了個清楚，她把網頁截圖發給黃唯依，黃唯依看了一下，注冊不到半年，注冊資金也只有五十萬，地點在縣城，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她在桌下比了個半圓，林若雪明白她是要她把這個信息發給別人，于是把截圖又放到群聊里，剛要發送又聽到黃唯依咳了一聲，然后看見她對自己皺眉，才意識到不能發群聊，那樣就會造成全場人員手機一起響的局面了。于是分別將信息先后發給向百川和貝萊，幾個人都確認了青禾的情況，暗自對了個眼神。

這是招標代理公司是優沃首次接觸，主持招標那位男經理的形象實在有點差強人意，五十上下的年紀，身高不到一米六，胖胖的身材又配個圓圓的肚子，一張肥碩的臉上五官十分擁擠，最顯眼的是鼻子右側長了一個圓圓的黑痣，痣中心還長著一根毛，看得人很是不舒服。

胖經理姓袁，從他一開口黃唯依便意識到不好，他宣讀投標單位時，其他幾家都是照著表格一字一行念的，唯獨說到“青禾智能”的信息時，他根本沒看簽到表，并且還和青禾的投標代表對視了一下。雖然只有短短幾秒，黃唯依也看出來了，他們本來就是認識的！

以往的投標經驗告訴她，最重要的意見是甲方意見，但甲方沒有明確意向時，招標代理的權限就非常大，他們足以掌控中標單位的決定權。

結果真的出現了意外情況，青禾智能以0.5分優勢奪得了最高分，奪得中標單位，優沃落得第二名。胖胖的袁經理急不可待宣讀完結果便要離開。

向百川叫住他問：“袁經理，這就是最終結果了嗎？”

“是，大家都回去吧，今天辛苦你們了，我們也就不多留了。”說完又心虛般地著急離開。

黃唯依眼見他一只腳已經邁出了門檻，此時再不爭取時機，結果便真的再無轉圜余地了。但她一時慌亂也想不出任何辦法，看著眼前的桌子，也由不得思考了，直接拿著厚厚的標書“砰”的一聲摔在桌子上，全場的人都被他嚇到了。那位才邁出一只腳的袁經理自然也不例外，當時愣在那里回過頭來。

黃唯依對著他大聲嚷道：“難道這樣就決定他們中標了嗎？0.5分的資質分是什么資質加了分？我倒要看看！我剛剛在網國家企業公示系統上查了青禾智能，這公司是今年剛剛注冊成立的，且不說其他，就我們招標文件中要求的幾項資質證書，最基本的評定條件也是公司成立在兩年以上。我嚴重懷疑此公司資質造假，如果想讓我心服口服地接受投標結果，就請青禾智能的人拿出資質證書原件來證明一下！”

招標經理袁胖子，哪聽得了這些，氣急敗壞地說：“這些文件都是評標內部參考的，你如果有意見，回頭去跟甲方反映，沒必要在這里證實什么。今天就這樣了，大家都散了，散了吧！”

黃唯依見他又要跑，連忙對著向百川說：“難道你們其他公司都沒有疑問嗎？這樣的評標明顯是不公平不公正的，怎么能讓人信服？你們招標代理機構就是這樣辦事的嗎？你們最起碼的職業操守在哪里！”說著她狠狠瞪了向百川一眼。

向百川忙上前接話，但語氣很柔和：“就是，袁經理，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可是我們公司也跟這項目跟了這么久，報價都壓到最低了，輸了確實也有點不甘心，要不您辛苦辛苦，讓我們輸個心服口服，我們回去跟老板也好有個交待。”

“青禾智能，之前我們都沒有聽說過這家公司，他當真資質這么齊全，比我們同正還多嗎？”貝萊也連忙應聲。

“就是就是，袁經理要把標給他們，總得名正言順才行！”林若雪也站了起來應援。

袁胖子看應付不過，只好低頭對青禾的人說：“你把資質拿給他們看看吧。”

“資....資質原件不在這。”青禾的人小聲回答。

“原件沒帶？那分是怎么加的？咱們招標文件可寫的清清楚楚，加分要以原件為準！”黃唯依見青禾智能的人唯唯諾諾，心里已有七分把握，語氣更加“猖狂”起來。

袁胖子咳了一下，說：“你是糊涂了吧，怎么會沒有原件呢，快去找來。”

“哦，剛剛是我口誤了，不是沒帶，是放在車上了。”青禾的慌亂有目共睹，他從桌上抓起車鑰匙，拿上袋子出去了。其實所有的證書都在袋子里，他出去無非是為了圓剛剛的謊，繞到車上做了個形式又回到屋子里。

他輕聲挪著步子，把證書交到黃唯依手上，不太友好地說：“你看吧!”

黃唯依打開證書卻也傻了眼，她根本不認得真的證書長什么樣子，自然也辨別不了。

袁胖子不耐煩地問：“看夠了沒有啊？看完放我們大家去吃飯吧！”

黃唯依聽到這話，靈機一閃，將證書一本本攤開，放在桌子上平推過去，甩到向百川和貝萊兩人面前，說：“你們也都看看，這可是關乎咱們每個公司利益的事情！”

向百川忙接過證書去，徐然打開手機一一比對，終于讓他們找到了破綻。

向百川舉起一本證書說：“袁經理，這個證書去年就改版了，但青禾智能是今年剛剛注冊成立的，不可能申辦到舊版的證書吧？”

一句話問得袁胖子和青禾的人都啞口無言了。

但優沃要的并不是他們難堪，黃唯依走過去，對著青禾的代表說：“今天這事我給你兩個選擇，偽造證書投標是犯法的，要么我們走法律程序，那樣的話，你們至少三年內不得再參與任何公開招標，而且還會連累到今天的甲方與招標代理機構，可以說你會兩面不是人......要么，你放棄中標，咱們都是同行，我也沒必要難為你，今兒這事兒也出不了這個門，我保證不說，他們也不會說，我們要的就是個公平競爭的機會，你看怎么樣？”

青禾的人還能說什么，收起自己的東西憤憤而去，臨走還狠狠瞪了黃唯依一眼。

青禾離場棄標，中標順延到第二名優沃身上。袁胖子最終也沒搞明白，報價最高的“宇光電子”明明沒有半點希望，黃唯依這廝炸的什么毛？

徐然與向百川跟隨袁胖子去拿中標通知書，路上袁胖子也顧不得與向百川他們是初識，憤憤不平地說：“我他媽活了大半輩子了，頭一回讓個娘們兒拍了桌子！這不是當眾打我的臉嗎？簡直不可理喻！”

徐然忍住笑，說：“您別跟她計較，女人嘛，就是頭發長見識短！”

袁胖子依然沒消氣，說：“我算是記住她了，宇光電子是吧？從此以后別想在我這拿到任何項目！”

向百川一臉尷尬，心中暗想，這下可把宇光給連累慘了。

向百川偷偷在群聊里發了條信息：“晚上聚餐，慶祝中標。”

晚上一幫人哄笑著講述黃唯依的“拍案奇聞”，貝萊不禁感嘆“唯依你這潑婦上身的樣子著實嚇了我一跳”，林若雪也說當時嚇得心直突突。

黃唯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還說呢，我當時用勁用過了，自己也震了一下，這只胳膊差點也拍斷了！總之，方法不重要，重在結果！”

向百川哈哈一笑，說：“沒錯，重在結果！我宣布，我們2012年的項目圓滿收關！大家一起干杯！”

“干杯！”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2012就這樣走入了尾聲，總體來說還算順利。年底的時候黃唯依和徐然各拿到一萬元的獎金，因為黃唯依老家在外地，提早幾天請假回家過年去了，當然，還帶走了一份不可言說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