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陳媽媽來之前,俞潮把陳嘉漁帶出了教務處,和她坐在頂樓的最高層臺階上。
陳嘉漁抱著俞潮,把頭埋在他的懷里,因為發抖她一直在打嗝。
俞潮給她喝了一口熱水,她慢慢平靜下來,整個人卻還是蒼白得像是生了重病。
“陳嘉漁,不要怕。不要怕?!庇岢陛p輕拍著她的后背。
陳嘉漁抓住他的手心,像是想握住什么力量支撐著自己。
“你還記得謝思梅嗎?”
俞潮認真想了想:“有一點印象……是那個高三因為生病休學回家的女生?”
俞潮記得她在班里不怎么愛說話,也不喜歡和別的同學交流,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她不是生病休學?!标惣螡O頓了頓,“她死了。跳樓自殺。就在我們學校的天臺上?!?/p>
俞潮看著她眼眸黯然的樣子,緊張地舔了舔嘴唇,說:“你在現場?什么時候的事?”
陳嘉漁點頭:“許意晚生日那天下午?!?/p>
俞潮覺得似乎有一股寒意慢慢爬上了脊背。
“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我唯一一次沒有和你一起回家。”
02
那是高三下學期剛開學不久,漸漸進入雨季的四月初。
清明節假期近在眼前,有三天假期,學校給高三放兩天半。
“哎,你們倆,明天我生日,請你們吃火鍋。”
許意晚拍了拍俞潮和陳嘉漁的肩。
俞潮說:“你生日在清明節?是個好日子啊。”
“滾?!?/p>
吳雨說:“不止火鍋,她爹地給她訂了個三層的生日蛋糕,記得留好肚子?!?/p>
“你們家暴發戶???”
許意晚卷起書砸了一下俞潮的肩膀:“俞潮你這張嘴是不會說好話是不是?我爹做房地產的,白手起家,什么暴發戶?!?/p>
“Sorry,Sorry。”俞潮轉頭問陳嘉漁,“你應該不會不去吧?”
“我當然去,免費火鍋為什么不去。”
許意晚生日那天下午,陳嘉漁和俞潮一起乘公交過去許意晚訂好的火鍋城。
以前和許意晚玩得好的同學也來了不少,因為之前俞潮和許意晚是一個班的,所以她的同學也是俞潮的同學。
一開始的時候許意晚就特意指著一個穿著吊帶裙,頭發卷卷的女生和她說:“看見那個女生了嗎?以前我們班文藝委員苗桐,俞潮的前同桌。”
陳嘉漁點點頭:“哦,那怎么了?”
吳雨扯扯她的耳朵:“這么明顯看不出來?情敵啊,她以前喜歡俞潮來著,不過可喜可賀的是她表白失敗了?!?/p>
許意晚點點頭:“雖然失敗了,但是你不能掉以輕心。”
陳嘉漁雖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沒太放在心上,畢竟是同學,她還能不讓他們講話嗎?
不過陳嘉漁低估了這個叫苗桐的女生,一開始吃火鍋她就抓準時機迅速在俞潮身邊坐了下來。期間一直給他夾菜,說笑,兩人還挺般配的樣子。
陳嘉漁也低估了自己的醋意,她悶悶不樂,一直沒怎么說話。她坐在女生中間,離俞潮遠得不抬頭都看不見。
吳雨用力拍她肩膀:“兩人出去了,出去了!”她一把拽起陳嘉漁,“我們也出去,走。”
吳雨和陳嘉漁來到外面,俞潮和苗桐似乎是去廁所了她們倆站在門口等。
“我們這樣是干嘛?不好吧?”陳嘉漁想進去了,感覺就跟捉奸似的。
吳雨說:“哪里不好了!上廁所啊!俞潮都和別的女人一起上廁所了,這是大危機啊姐妹!”
兩人正說著話俞潮和苗桐往這邊來了,吳雨推了她一把。
俞潮看見她倆:“你們倆干什么呢?”
苗桐好奇地打量著陳嘉漁。
吳雨說:“吃飽了,出來透透氣。”
陳嘉漁冷著臉沒說話。
“俞潮,誰啊?”苗桐問。
陳嘉漁在心里腹誹,我是誰,我是你爺爺。
俞潮笑了笑,攬著陳嘉漁的肩:“我同桌?!?/p>
陳嘉漁推開他的手,轉過身一言不發地進去了。
“陳嘉漁,你發什么神經呢?”
陳嘉漁沒理,她回到里面熱得臉都發紅,心情又糟糕,跟許意晚說一聲想先回去了。
許意晚把俞潮招呼過來:“俞潮!俞潮,陳嘉漁要回去了,你們不是順路嗎?送她!”
俞潮站了起來,苗桐也跟著站起來,說:“我也一起吧?!?/p>
陳嘉漁白了俞潮一眼:“不用了,我自己回去?!?/p>
她拿著書包蹬蹬蹬下樓,俞潮跟在后面喊她她也不應。
最后俞潮怒了:“陳嘉漁,你是不是喝多了?發什么神經?”
陳嘉漁被他這么一說,覺得更生氣了,頭也不回地就跑了。
她站在街邊看了一眼手表,還是六點左右,天還亮著。
這時候她收到了謝思梅的消息。
——陳嘉漁,你能來學校找我一下嗎?有事要你幫忙。
雖然覺得奇怪,但陳嘉漁現在也無處可去,便乘公交車回學校。
她剛坐上公交,俞潮就和苗桐出來了。
苗桐走了幾步發現俞潮沒有跟上來,她回頭皺眉問道:“你怎么了?”
俞潮聳聳肩,指了指前面駛來的公交車:“你先走吧?!?/p>
苗桐有點生氣:“你不是要送我的嗎?”
“現在不想送了。你自己走吧,再見?!庇岢睋]揮手,轉身走了。
俞潮在附近轉了幾圈也沒見著陳嘉漁的影子,心里想著應該是往家的方向去了。便攔了一輛出租車,也不知道他今天又哪里惹到她了。
他在車里嘆氣,女孩子還真是愛生氣。
——
天上飄起了細雨,天空灰撲撲的。幾只燕子停在電線桿上,在陳嘉漁走進學校時低頭看著她。
已經放假了,學??諢o一人。一陣涼風裹著細雨吹來,幾片枯葉落在地上,有些冷清。
她走進教學樓時,看見謝思梅背著書包坐在臺階上,低著頭,手里拿一根樹枝和地上的螞蟻玩。
察覺到她走近了,謝思梅抬起頭打招呼:“嗨?!?/p>
陳嘉漁問她:“你找我來幫什么忙?”
謝思梅丟掉樹枝,站起來,拉著她的胳膊往教學樓里走:“跟我來,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陳嘉漁驚訝道:“你要送我禮物?為什么?”
“因為全班女生里我最喜歡你?!彼仡^笑了笑,“這份禮物我準備了好久?!?/p>
“你這一星期都沒來學校,生病了嗎?”
陳嘉漁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
“是啊。生病了?!敝x思梅說,“想送你禮物,是想要感謝你。體側八百的時候你鼓勵過我,記得嗎?”
陳嘉漁其實不記得了,不過她還是點點頭。
她一路帶著陳嘉漁往上走,似乎馬上就要到頂樓。
“你的禮物是什么?要走這么遠嗎?這是要去哪里?”
謝思梅說:“到了你就知道了,這份禮物在頂樓才能看見呢。走吧。”
快到頂樓了,謝思梅推開門,然后伸手捂住了陳嘉漁的眼睛,在她耳邊輕聲道:“別怕,我幫你看著路呢,你往前走。”
陳嘉漁往前走了幾步,謝思梅拿開手,說:“別睜眼哦?!?/p>
謝思梅把門關上,撿起一旁準備好的麻袋猛地套住陳嘉漁的腦袋,然后將她撲到在地,掏出繩子將她上半身綁了起來。
陳嘉漁在掙扎的時候踹了一腳謝思梅的小腹,不過這似乎并不影響她,她也不知道謝思梅看上去那么瘦弱的人會有這么大的力氣。
將陳嘉漁綁結實后,謝思梅取下了套在她身上的麻袋,走到前面的空地上,張開雙臂,轉了一個圈,回身看著她微笑:“我要送你的禮物就是我啊。”
在陳嘉漁震驚加驚恐的表情里她把她拖到空地的中央,那里擺著一把椅子。她把她放到椅子上坐好,伸手幫她理了理凌亂的頭發。
“你瘋了嗎謝思梅!”陳嘉漁大聲質問著她。
謝思梅說:“我很清醒。從來沒有這么清醒。不是和你說了,送你的禮物準備了好久?!彼鋈挥謸u搖頭,“哦,不對,是送給你和俞潮的禮物。保證會讓你們終身難忘?!?/p>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嗎!”
“你別那么激動,我知道你很害怕。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么樣?!彼自谒媲埃耙驗檎f了呀,禮物是我。”
陳嘉漁覺得眼前的謝思梅似乎非常病態,她的眼睛有著一種異樣的光芒。
“和俞潮有什么關系?你把我綁起來又想怎樣?”
謝思梅把書包拿下來放在地上,說:“我喜歡俞潮。”她從包里掏出了一把削鉛筆的小刀,指向她,笑,“討厭你?!?/p>
陳嘉漁看著她手里的刀,緊張和恐懼讓她臉上流出了汗。
“我那么那么喜歡他。喜歡到無法自拔。這種感情你不會懂?!敝x思梅從書包里掏出一沓照片丟在她大腿上,“看看吧,我偷拍的?!?/p>
那厚厚一沓照片全是俞潮。有很多模糊的,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俞潮。甚至還有他進家門的背影照片。
“謝思梅,你這是偷窺!”
謝思梅把照片收起來理了理,放回書包,慢吞吞道:“說了你不懂。我知道你喜歡他,可是你的喜歡太膚淺了。你配不上他,可是俞潮又那么喜歡你。真是沒辦法啊?!?/p>
她坐在地上,仰著頭看陳嘉漁:“誰讓我沒有你好看,沒有你成績好,沒有你聰明,沒有你有才,沒有你開朗,沒有你那么好的人緣。誰都不喜歡我,我知道,我們班上的女生都私底下議論我。說我長得難看,性格不好,孤僻得很?!?/p>
“那一次市里的籃球賽,啦啦隊訓練,你和許意晚吳雨三個人在討論我,說我丑,說我不好呢吧?還有啊,班里看電影那一次,我遞給俞潮的巧克力,他轉手就給你了。唉……”
陳嘉漁覺得她想問題的方式簡直是太可怕了。任何的事情都被她自己陰暗化。
謝思梅嘆氣:“算了,和你說這些有什么用呢。我看得出來你和俞潮互相喜歡,馬上畢業了,你們會在一起吧?然后會怎樣?上大學,畢業找工作,結婚生子?”她撅起嘴,搖頭:“這怎么可以呢?我這么喜歡他,喜歡得這么痛苦,你們怎么可以去幸福?最可怕的是……”她睜圓了眼睛,“你們根本不會記得我。俞潮也不會記得我,多年之后提起謝思梅他甚至完全沒有印象,這怎么可以呢?這對于我來說,簡直太可怕了……”
“謝思梅,你已經完全沒有理智了!”陳嘉漁掙扎了一下,現在她被綁得死死的,只有胳膊肘以下的手可以動。
“所以,為了讓你們記住我,永遠,永遠的記住我,記住謝思梅,只能這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