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橋本奈奈未也準(zhǔn)備好了，是從山下桑店里買來的牛肉。許久不用的廚具被從柜子里翻找出來，涂上鮮艷的油脂后，又被兩人擠在廚房里清掃干凈。

逃避無處不在的火鍋氣味是一個不錯的借口，水月漣和橋本奈奈未心照不宣的將門鎖上，來到平安夜的東京街頭。

熙熙攘攘的行人旁是充斥著紅白色彩裝飾的店鋪，路邊說不出名字的樹上，附著的彩燈，讓水月漣想起了“火樹銀花”這個用在這里不太貼切的詞語。天空還是陰沉的，遮蔽了月光的夜晚，人為制造的光芒更加熾熱起來，在視網(wǎng)膜上映出虛幻的溫度。

但冬季的寒冷氣息依然存在。水月漣注意到橋本奈奈未將纖細(xì)的手掌攏在嘴邊，讓口中呼出的白色霧氣將它籠罩著，輕輕摩擦。

“很冷嗎？”

“啊，有一點吧”，橋本奈奈未眼睛轉(zhuǎn)了過來，耳邊的短發(fā)閃爍著身后霓虹燈的顏色。

水月漣點點頭，手已經(jīng)放在脖子處的拉鏈上。

“等等，你是不怕冷的笨蛋嗎”，橋本奈奈未連忙抓住他舉起的那只手臂，眉間的一小塊皮膚緊緊顰著。

“嘛，為了你的話…”

她的眼神將水月漣玩笑般地話語堵了回去。僵持幾秒，水月漣抬手將她的手掌從胳膊上摘下，另一只手也從拉鏈上移開，將她的雙手握在掌心。

“那這樣…可以嗎？”

如同捧著團(tuán)冰雪的觸感。

水月漣看到她反射著自己的瞳孔縮了下，眉眼和頭慢慢垂落，溫暖的顏色攀在臉上，輕輕頷首。

“嗯。”

還未將這團(tuán)冰雪完全融化，旁邊就傳來聲音，“不介意的話，讓一下可以嗎”，將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堵塞道路的兩人驚醒，順著人流的方向低下頭大步走著，手指依然交織在一起。

水月漣轉(zhuǎn)過眼睛去瞧橋本奈奈未，她卻躲閃般地看著旁邊的櫥窗，只留給他被頭發(fā)遮擋住的耳尖和纖細(xì)的脖頸。

漫無目的，隨波逐流一般隨著人群的方向來到上野公園。夏夜祭典自然是早已消失，留在之前位置上的是一顆巨大的圣誕樹。淡淡的熒光點綴著，將周圍的空氣染上靜謐的顏色。

“以前小的時候，弟弟吵著要過圣誕”，點點光亮隱約閃爍在她的眼中，“爸爸沒有辦法，只能帶我們?nèi)ゼ猩腺I了顆回來，那顆也很好看呢…”

她嘆息般地話語讓水月漣莫名涌出想做些什么的沖動，可想了一圈發(fā)現(xiàn)的只有自己的無力，只能將牽著她的手握得更緊些。

似是感受到了，她轉(zhuǎn)過來，看向水月漣胸前掛著的東西。

“說起來，這是什么？”

“相機(jī)”，水月漣將套在外面的包打開。

“怎么會想起買這個？”

“想買就買了”，其實只是路過商店的時候，某個早已產(chǎn)生，又隱藏起來的想法突兀地出現(xiàn)，促使著他走進(jìn)去。聽了店員介紹一通聽不懂的名詞，就挑了個買了下來。想著應(yīng)該差不到哪里去，畢竟價格放在那里。

也許是覺得有些敷衍，橋本奈奈未轉(zhuǎn)開眼睛，又看著他，臉上帶著微妙的意味，“那，水月你會用嗎？”

“嘛，拍電影的時候，在攝影機(jī)后面看過幾次。”

“這不一樣吧？”

她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水月漣挑了挑眉毛，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舉起相機(jī)，快門連續(xù)按下。

胸口處感受到的力道，比起懲罰，更像是撫慰。橋本奈奈未看著屏幕，表情愈發(fā)不滿。

“那你去圣誕樹前，我認(rèn)真拍一張。”

橋本奈奈未望著他，似還有些疑慮，不過最終還是往那邊去了。

鏡頭中的她，身形籠罩在淡淡的熒光中，看上去有些慌亂，似乎不知道該擺出什么動作，最后也只是做出了剪刀手放在臉邊的姿勢。水月漣笑了笑，拍了下來。

她檢查之后，詫異的看了眼水月漣，沒有說什么，似是宣布他過關(guān)。水月漣又對著圣誕樹拍了幾張，提議離開之前，注意到橋本奈奈未的情緒突然有些低落。

終于意識到什么。水月漣攔下附近一位同樣舉著相機(jī)的路人，懇切地拜托。結(jié)果意外地好說話，那人對他的相機(jī)稱贊一番，就答應(yīng)下來。

“兩位不妨靠的再近些。”

水月漣瞥著橋本奈奈未，她直視前方，看上去莫名緊張。水月漣試著挪過去，她也沒有避開，像是在等待著。

手臂從她背后慢慢抬起，試探著，攀上了她的肩頭。她楞了下，身體緊繃著，又慢慢放松，頭緩緩靠了上來。

像是個允許，水月漣微微用上些力氣，將兩人之間的距離進(jìn)一步壓縮。感覺到手中的瘦削，相比某種喜悅，心疼的情緒更多一些。

“好，要拍了。”

……

橋本奈奈未同他一起向那人道謝，看了眼屏幕就轉(zhuǎn)看眼睛，臉上的顏色在昏暗的燈光下模糊不清，只是輕聲道，“那個…之后能不能用郵件發(fā)給我？”

水月漣咧了咧嘴，“好”。

再將她攬在懷中時，一切都自然而然起來。

又恢復(fù)到隨意漫步的狀態(tài)，兩人都享受起這種不知是由節(jié)日，還是別的什么營造出的微妙氣氛。

不知過了多久，水月漣感到落在后頸處的冰涼觸感。橋本奈奈未則是伸出手，眼睛亮著，帶著些驚喜，“下雪了”。

仰起頭注視依舊沉沉的天空，期望發(fā)現(xiàn)雪花的蹤跡，卻是什么都沒有分辨出。只有遠(yuǎn)處路燈的白色光束下，顆粒般的結(jié)晶漂浮在空氣中，碰到地面的瞬間又倏然不見。

相比于北海道，東京的雪實在是溫柔細(xì)膩不少，也過于脆弱，讓人不由擔(dān)憂起這只是一場轉(zhuǎn)瞬即逝的幻境。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這樣也好，至少不會看到它被人清掃，狼狽堆積在路邊的樣子。

走了幾步，缺少紋路的地面就因為被潤濕而變得光滑，兩人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動。橋本奈奈未突然想起什么，問到：“水月，你去旭川那天，下雪了嗎？”

“下了。比起現(xiàn)在這場要大上不少。”

“那”，橋本奈奈未盯著腳下的道路，眼神愈發(fā)專注，“和東京的雪相比的話，你…更喜歡哪里？”

似是擔(dān)心她摔倒，水月漣將她攬地更緊些，答案已經(jīng)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