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讓出來的位子上，水月漣向后仰著頭，深吸一口氣，讓因與秋元康交談而累積下情緒，隨著呼出的氣體一同消散。
整個人放松下來，起身看向齋藤飛鳥，她又爬上了對面的椅子，頭轉過個角度，觀察著水月漣的動作。
“今天沒有安排練習？”
“選拔和Under成員的練習是分開的…我們很早就結束了?！?/p>
聽不出起伏的語氣，配上缺乏情緒的面孔，讓水月漣決定換個話題，“今天還沒到周末，你不該去學校嗎？”
她鼓了鼓臉，眼眸盯著桌角那堆書的書脊，專注到足以將所有外部問題都忽略的程度。
“那找我有事嗎？”
她對書脊的興趣終于耗盡。從放在墻邊的包中翻找出幾疊紙張，放在桌子一角，又坐了回去。
“補習啊”，水月漣掃過幾眼，“好久沒有接觸這個了。而且，沒有提前準備的話，是很難有效果的。”
她又安靜下來，注意力不知飄到哪里去了。
“時間上的話，我也…”拒絕的話語在腦海中轉過幾次，換成了另一種說法，“成員里不是有不少現役學生，為什么不找她們？”
“…她們都沒有水月聰明啦?！?/p>
這個理由倒是很有說服力。水月漣將堆在面前的試卷攤開，又想起個問題，“那去拜托橋本桑怎么樣？你不是很喜歡她？”
選擇性的沉默又一次出現。
左右想不起新的推辭方法，水月漣搖搖頭，開口道，“那開始吧?！?/p>
……
回過神來，余暉下，兩人的影子已經悄悄蔓延到地板的盡頭，沿著純白色的墻面向上攀爬。
腦力過度消耗帶來的疲憊感將水月漣籠罩了，腹中的空蕩感也愈發明顯。側眼過去，齋藤飛鳥也是副迷迷糊糊的樣子。
“今天就到這里吧，有什么想吃的嗎？”
“烤肉！”
食物的名稱像是有某種魔力，將她的狀態就像是完全恢復。莫名有些羨慕這種能力，水月漣稍微思索一陣，又看向她，“今天我騎了摩托車來，要試試嗎？”
漸漸被陰暗填充滿的房間內，她的眼睛閃閃發亮，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
白日最后的光芒僅能將天邊的云彩勉強勾出輪廓。
從擁堵車流中穿行而過，摩托車的噪聲消失在上野站附近的小巷中。
齋藤飛鳥從車上跳下，輕松掙脫對她而言大上不少的貓耳頭盔，抱在懷中看了幾眼，又偷偷瞧著旁邊的水月漣，才交給他收在后備箱中。
以前的去過的地方，基本只限于以家為圓心的一隅天空下，認識水月漣后，又多了她在地圖上標出的幾個點。
雖然談不上有多少，但周圍的一切還是讓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等到跟著水月漣踏進那家烤肉店，見到面帶笑容的老板娘時，終于想起什么了。
“水月君，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現在已經成了很有名氣的人了啊…”
“談不上什么名氣…”
水月漣苦笑著擺手，話語卻被山下雅子打斷。
“哦，連這幅藝人的謙虛姿態也學會了啊”，未等他回答，她突然靠近，帶著曖昧的表情，被刻意壓低的聲音包裹著些笑意，“你現在和那位橋本到什么地步了？”
“…地步什么的”，瞥過身后的齋藤飛鳥一眼，她的心神像是全部被懸在半空中的那些精巧裝飾吸引了，對于這里的一切毫無察覺，“她現在也是偶像，從身份上來說，我們不能產生接觸?！?/p>
用來應對外界的標準答案，只是換來了山下雅子的一個白眼。
“得了吧，你們都不是會因為這點困難而放棄的人。”
“那孩子…真的很不容易呢…你要是…”
水月漣莫名感覺有些疑惑，明明是他在店中工作的時間更久，但橋本奈奈未卻好像就是有著更招人喜歡的能力。
“…不想說就算了。對了，這孩子…是不是你之前帶來的那個？”她終于注意到了齋藤飛鳥。
被突然提到，齋藤飛鳥有些慌亂，半躲在水月漣身后，對著略微有些眼熟的人輕聲問候。
“變得更可愛了啊”，一句夸贊讓齋藤飛鳥又縮了回去，水月漣發現山下雅子又轉向自己。
“給你預留的包廂在二樓，自己上去就好”。
水月漣道謝后，帶著齋藤飛鳥從她身邊走過。視線脫離接觸前的一瞬間，山下雅子突然遞過個好自為之的眼神，讓水月漣心悸的同時，又想起了她對橋本奈奈未的維護。
真是奇妙的能力。
……
包廂里排氣扇已經被開到最大，調味料混合了動物油脂，經過炭火炙烤后溢散出的氣味還是將這方不大的空間填滿。
金屬編成的細網上，肉類的顏色已經由鮮艷變得深沉。水月漣看著齋藤飛鳥小心翼翼地夾下一塊，先是確認般地輕嗅，又鼓著腮幫子呼呼吹氣。完成了一系列準備，才將那塊牛肉整個吞入，放在口中慢慢享受。
端起盛滿果汁的玻璃杯，遮擋住一閃而過的表情，仿佛只是隨意提及，水月漣開口，道，“怎么突然又想起補習？”
齋藤飛鳥伸向餐桌中央的手停了下來，眉眼也漸漸垂落。窗外，新干線駛過時攝人心魄的聲響，似乎又將她的注意力奪去了。
喝下口果汁，只能自己先開口。
“我中學的時候，非?！浅Ｓ憛捬a習。每天放學后也不去參加社團活動，只是和朋友在外面閑逛，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p>
“…可那是水月啊…我是不行的…”
細微聲音引發的空氣波動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所以是升學的事嗎？”
“嗯…”
“有什么想法嗎？”
“…家里沒有說過，不過運營希望我上通信制中學…團里好多成員也轉學到了這種學?！?/p>
窗外的路燈被不知藏在哪里的開關點亮，為路過的行人披上層明亮的虛妄色彩。水月漣又看向她，“那你自己怎么想？？”
她卻抬起眼睛，直直盯著他，“水月覺得呢？”
驚愕的表情只存在了剎那，水月漣放下手中的杯子。
“要我說的話，去通信制學?！畈欢嗍前褜矶級涸谂枷裆狭恕胀ㄖ袑W，也許會存在其他選擇?！?/p>
“對啊”，齋藤飛鳥眨了下眼睛，只是一瞬，又消沉起來，“可是運營只是讓我再考慮…我的成績…也不太夠呢…”
“這樣嗎…”
本想再說些什么，可已經容不下任何空隙的日程表似乎有著將一切承諾駁回的力量。
對面的齋藤飛鳥還在歪著腦袋望著他。
“我這邊…怕是拿不出多少時間…”
她的視線微微撇開了。
“不過，只要有空的話…你來找我總是沒問題的?！?/p>
目光又轉回來，齋藤飛鳥沉默著伸出右手的小指。
“還是要拉鉤啊”。
她悶聲點頭
輕輕笑了下，水月漣拿出同她如出一轍的認真表情，將手指搭上去。
這是第三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