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樓房的銳利邊角在視野里扭成了詭異的形狀，紅色磚塊鋪成的堅固地面也好像融化，感到右腳可能碰到什么，水月漣的身體向著另一邊的空地倒去。
“喂，沒事吧”，還好上原良介將他一把拉住。
眼中的路燈終于結束了毫無規律的晃動，水月漣想著能否說些什么，可胸口像是被人用混凝土封上，將他的話語堵了回去。
“這下麻煩了啊…”
上原良介嘆了口氣，扶著他向路旁的車位走去。
在酒精的侵蝕之下，思維碎成了不連續的片段。上一秒還在居酒屋內，下一秒就已經在副駕駛位上。
勉強睜開眼睛，紅色的信號燈透過車窗的玻璃有些刺眼，水月漣抬起手臂想要遮擋，才發現自己手中似乎纂著個瓶子。
“這是什么”，聲音像是兩塊砂紙在相互摩擦。
“醒酒藥”，上原良介踩下制動器，將車匯入另一條車流中，才確認了一眼他的狀態，“感覺怎么樣？”
“還沒死?！?/p>
“那還行”，幾滴雨水落在擋風玻璃上，上原轉動雨刷器的旋鈕，又看了他一眼，“你這酒量，比三浦紫苑桑和宮崎葵桑還差勁吧…”
“那有什么辦法…總不能只有我一個端著果汁…”
呼出口氣，水月漣覺得精神似乎恢復了一些，從口袋中摸出手機。
“也是，畢竟剛開完見面會”。
水月漣盯著屏幕上的光亮，沒有在意他說了什么。
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發來了祝賀，大部分也回應過了，只剩下白石麻衣名字旁的標記還亮著。水月漣點開翻到最前面。
--水月你當選主演了啊，真是恭喜了。
--去聚餐嗎？不要喝太多酒哦。
--欸？沒事吧？不要勉強自己啊。
--啊，我這邊還沒結束，沒法出來。
…
最后一條消息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前，水月漣扶著額頭試圖翻找出相關的記憶，不過還是無法判斷當時自己是否清醒著。
移動手指給她發送目前的情況，水月漣將手機放回口袋，抬手打開了車上的電臺。
“…編舟記的主演已經確定是水月漣桑，宮崎葵桑也預定飾演林香具矢…”
像是個情報節目。
“…是那位水月桑吧？呀，最近他和綾瀨遙?！?/p>
什么亂七八糟的節目。忍受著像是大腦被攪動的痛感，水月漣猛地關上旋鈕，轉頭看向扶著方向盤的上原良介。
“說真的，以后不要再用這種宣傳方式了?！?/p>
“嗯？不是效果不錯？”
水月漣沒有接話。
前面的車尾亮起剎車燈，上原也放慢速度。
“這次是horipro提出來的，綾瀨桑那邊也同意了…不過你要是覺得沒提前通知你的話…”
“不是這個問題”，水月漣停頓幾秒，搖搖頭，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萎靡，“只是不要再這么做了”。
上原良介放下窗戶，讓外面的夜風漏進來些。
“說起來，這些也不過是給媒體一點捕風捉影的由頭，就連現在的初中生都不會相信了。”
水月漣還是沉默著。
“你認真的？”
……
告別了上原良介，水月漣跌跌撞撞地回到公寓，就一頭栽倒在沙發上。
醒酒藥帶來的臨時效果不斷減弱，搞不清的化學成分與殘留在腹中的酒精反應著，令人產生一種吞下冰塊的麻木感。
在宣傳方式的事上，上原還是退讓了，至少答應會提前征詢他的意見。雖然在水月漣看來，這不過是完全讓步的委婉說法。
沙發帶來的柔軟感受加速了意識的消散速度。在完全閉上眼睛之前，水月漣掙扎地看了眼手機，白石麻衣還沒有回信。
也許她還在練習室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如其來的鈴聲將他從夢境的最深處揪出來。摸索著按下接聽鍵，那邊的聲音也隱隱約約聽不真切。
“那個…水月你現在能下樓嗎…門口有保安…我沒法進來…”
……
恍惚間感覺身體被輕輕搖晃著，水月漣睜開眼睛，白石麻衣的面孔出現在視野中。她趿著準備給訪客的拖鞋，之前套上的圍裙也被解開，在一旁疊放整齊。
“水月，好了哦?！?/p>
“抱歉，不小心睡過去了。”
“沒事的”，白石麻衣語氣輕柔，繞到他身邊坐下，拿起勺子輕輕在碗里攪拌著，稍微試了試溫度，輕輕點頭，“應該可以了?！?/p>
水月漣還有些遲疑，“啊，這是？”
“醒酒的熱湯”，將勺子遞給他，白石麻衣繼續說著，“喝了會舒服一些吧。以前父親醉酒回來的時候，媽媽就會做這個…”
沒來由的心里一陣慌亂，白石麻衣將話題轉開，“現在這個溫度正好，涼了的話就沒有效果了?！?/p>
酒精帶來的麻痹感還在持續著，水月漣無法從空氣里讀出她此刻的情緒，只能機械式地盛上一勺。
“哦，味道很棒啊。”
“是這樣嗎？”
水月漣看不到地地方，白石麻衣輕輕笑著。
纏繞成一團地腹部被熱湯的溫度化開了，雖然還有些不適，但就像是溺水之人浮出了水面，至少有了些喘息的空間。
“麻衣，今天麻煩你了。”
“沒什么”，她搖著手，“總不能放著你不管吧”。
“其實你不來也沒事，一般來說只要睡一覺就好…”
“這么難受的情況下，也很難休息好吧？”
她的話總是很有道理，目光里的關切也讓人難以拒絕，只能逃避似的移開視線，看著一片漆黑的電視屏幕。
空氣就這么安靜下來。
靠在沙發上，湯的味道漸漸淡了，房間內隱約出現了另一種氣息。依附在神經上的不適感也似是察覺到了將要被驅散，在恐懼的驅動之下變得強烈。
忍不住用力按住額頭，旁邊白石麻衣的聲音也有些急切。
“水月，沒事吧？”
“嗯…稍微有些頭疼，不過還好?！?/p>
“這種情況說什么還好啊…”
水月漣還想著辯解，她冰涼的手指就已經按了上來。過了幾秒，又以方便動作為由，拉著他躺下。
感受到她的指尖在皮膚表面滑過，配合上腦后的奇妙觸感，讓水月漣不由繃緊了身體，在那股逐漸濃郁的氣息之下又漸漸放松。
“好些了嗎？”
“嗯…”
被她的氣息整個包裹著，水月漣的意識逐漸模糊，向著逐漸深沉的夜晚滑落。
“水月，睡著了嗎？”
她的聲音也像是失去了源頭。
“去床上睡會更舒服些吧？”
被漸漸虛幻的世界裹挾著，水月漣已經不知道自己再做著怎樣的回應。
“就這么一次也不行哦?！?/p>
“欸？我也抱不動你啊…”
“至少讓我去拿毯子來吧?！?/p>
像是失去了支撐，那股氣息遠去了。
“那…我先回去了。”
睡夢之中，水月漣掙扎一陣，還是沒能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