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方說了兩句出氣,穩了穩心神,終于邁入我最關心的話題。
“說說吧,你是怎么想的?”他口干舌燥,一口氣喝掉杯中的咖啡。
“我?”我指指自己,又偷摸著瞅了瞅蕭旭,他不發一言地坐在那,可看得出來他注意力都在我和尚方的談話上。
尚方:“兩個選擇,一是坐等事情過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二是團隊出錢出力把熱搜撤下來。”
這還用選嗎?傻子都會選第二個啊。
可我轉念一想,事情能有這么簡單?
如果第二個選項真能如此直截了當地解決問題,尚方又何必大費周章地在蕭旭家里搞這些?
就在此時,蕭旭開口:“沒有對錯之分,全憑你的意愿。”
我看向蕭旭,他給了我一個帶有安撫和鼓勵意味的微笑,這是今天我看到他露出的第一個表情。
想起微博上那些指責,我這個助理確實做得不到位。
“來來來,先給你倒一杯咖啡,慢慢考慮。”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個工作人員,二話不說拉著我去了廚房。
蕭旭見狀上來阻攔,卻被尚方壓回了座位。
仔細分辨后,我才發現他是之前從另一家公司跳槽過來的乙,之前做的是狗仔,現在是蕭旭工作團隊中的一員。
相對于客廳,廚房的環境更清凈,也更容得下我冷靜地思考。
“哥,你叫我過來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廚房只有鍋碗瓢盆,沒有咖啡,顯然乙是特意要找我談話的。
乙打開水龍頭,接了一捧水潑到臉上清醒清醒。
關上水龍頭,他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滴,看上去很是疲憊,“小石啊,有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但哥哥我真想跟你說說實話。”
“你說吧,我聽著。”我看他穿著隨意,似是匆忙從家中趕來。
莫名地,我鼓起一股勇氣去面對將要發生的事情。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真相,急不可耐地想要了解公司究竟作何打算,我在這件事之中到底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
“你肯定很疑惑為何尚方讓你二選一吧?”
“我確實不知,難道是為了尊重我的決定?”說出這話,我都心虛。
乙可能是既往職業落下的習慣,很擅長觀察,“這話你自己都不信,”他揉了揉眼睛,“以你現在的地位沒有權利做決定。”
雖然有些傷人,但作為一個成年人,我很認同乙這句話背后的道理。
“實情是除了蕭旭以外,尚方和工作室都更傾向于坐視不理。”乙刻意把話說得更加委婉些。
我:“為什么?我和蕭旭上的這個熱搜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況現在粉絲都在罵我,莫非撤熱搜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可我看微博三天兩頭就有撤熱搜買熱搜的行為啊。
乙拍了拍我的肩膀,“撤熱搜并不難,跟運營商量換成別的內容,或是工作室幫你澄清,再不濟發個律師函都可以,指甲蓋大小的事而已。”
聽了這話我更不理解了,“那為什么?……”
乙:“說白了,公司是以盈利為目標存在,偏向第一個選擇自然是為了利益最大化。”他盡量通俗易懂地跟我解釋,“對這個熱搜視而不見對蕭旭的聲譽沒有任何影響,反而還能賣賣慘,公司也不怕粉絲把事情歸責到自己身上,畢竟每一條發言討伐都是在給蕭旭漲流量。”
“所以說這件事對蕭旭來說是一件好事?是一個博關注的契機?”我心一涼,吸睛到什么地步才能滿足?為了流量可以不顧及他人的死活?
“希望你不要太難過,可事實確實如此,不少娛樂公司為了藝人能夠上一次熱搜煞費苦心,這次你倆的熱搜純粹是網民發起的,公司沒花一分錢就提高了蕭旭的曝光度。”
“而且根據以往經驗,頂多一天,熱度就會下來,所以公司想要借機宣傳一波。”
乙分析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楚,這樣可稱為聰明的操作卻讓我壓抑,談不上這樣做對不對,但確實讓我感到冷血殘酷。
在管理層看來,這些言語是報表上節節攀升的數據,可在我的眼里,是我難以承受的批判、污名和冤枉。
“那我呢?”我忍不住問道。
他心疼地看了我一眼,但那種疼惜的眼神轉瞬即逝,“選擇第二個方案獲益的人只有你一個,且即便這樣做了,也不能保證完全堵住悠悠眾口,只是明面上看不見而已。”
一塊大石頭壓在我的心上,“這些運作在你們看來是不是一種帶有風險的游戲?”
乙不再說話,嘴唇不甚明顯地蠕動了一下。
“真是犧牲一人造福千萬家的好買賣。”
剎那間,我體會到前所未有的無力和難過。
我靠在冷硬線條的桌臺邊,任由悲傷蔓延,但還有最后一絲光亮。
“蕭旭呢?為什么他想幫我撤熱搜?”
乙也有些困惑,“可能是不忍心吧,為此蕭旭和尚方還大吵一架。”
我心一動,想起入門到剛才,蕭旭和尚方都沒有說過話。
乙:“后來僵持不下,是米總打電話過來調和,并由他決定遵循你的意見。”
我看了看乙,問:“那你是誰派來做說客的?尚方還是米總?
乙挑了挑眉,“這個節骨眼,探究這個還重要嗎?”
確實不重要,我嘆了口氣,沒想到只有蕭旭在這個關口站在我的旁邊。
經過這樣一番談話,我原本較為堅定的選擇此刻有些動搖,作為個人來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作為蕭旭的助理來說,我更應該選擇第一個,既然來到了米花公司,就應該為自己的決定承擔責任,也應該擺出一副一切為了公司利益的姿態。
而且知道了蕭旭愿意為了我放棄這個曝光的大好機會后,我更難以只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決定。
可我還有父母親人,更自私一點,我很在乎我的名譽。
我感到痛苦,這種進退兩難的感覺快要把我逼瘋,“究竟要多少流量才夠?放棄一點點不可以么?”我眼眶一熱,終究忍不住露出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