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臺的未央小酒館，莫皛天已經點上一壺清酒開始獨自淺酌。林菲打來電話問了他的位置，便匆匆趕了過來。

林菲到了未央小酒館，進門看到莫皛天正一個人端起酒杯沉醉憂思，便悄悄走到他身后，給他來了一個靈魂暴擊，“嘿！莫皛天！”一巴掌拍在他身后，差點沒把他的魂兒給拍走，“一個人喝上了？也不等我。”

莫皛天原本計劃跟白俢兒的甜蜜約會被打斷之后心情一度沉悶，而此刻見到林菲倒是讓他暫時忘卻了心中的不悅。

“等你等得太無聊，就先喝上了。”莫皛天笑著起身給林菲拉開凳子，親自將酒杯給她斟上。

“哇唔，莫皛天，你變了。”林菲看著莫皛天戲謔的笑道，十年前她可從來沒享受過這等待遇，“這還是我認識的高冷男神莫皛天嗎？”

“呵呵，我原來很高冷嗎？”莫皛天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何止高冷，你從前都是旁若無人，見面不相識的那種，才不會笑容可掬的主動跟人打招呼好嗎。”

“看來你們對我誤會頗深啊，”莫皛天懊惱的扶住額頭無奈的說道，“我是因為臉盲，怕認錯人，不好隨意打招呼。”

“那現在不臉盲了？十年不見居然還認得我。”

“可能你長得比較好認吧……”

“什么叫我長得比較好認？明明是我長得比較好看吧！”林菲跟莫皛天開起了玩笑，盡管十年未見，對彼此有太多的生疏，但她一杯酒的功夫就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回到從前。

“你怎么一個人跑到水云臺來喝悶酒？”林菲忽的問道，她剛走進來心中就存著這個疑問。

“你猜。”

“我們十年沒見了，一見面就打啞謎不好吧。”

“那你倒是先說說你跟蔣楠怎么回事兒？”

切，老狐貍，自己不說還想套我話，不過姐姐為人耿直不同你計較，“我現在在蔣氏集團上班啊，他是我老板，我是他私人助理。我這人呢對朋友向來坦誠，也沒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不像某些人。”

莫皛天但笑不語。

“對了，你在上海發展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回B市了？我聽蔣楠說你也準備競標東海新城那塊地，上次他在區委招商碰頭會上還碰見你跟……那個人現在可以提吧？”原本以為互為禁忌語的兩人居然又走到了一起，這個世界真是奇妙，讓曾經的八卦小靈通忍不住重操舊業。反正這兩人都正大光明的見面了，那她還有啥不好意思說的。

“你是說白俢兒？”莫皛天抬了抬眉頭，眼眸深處隱約閃爍的微光璨若星河，表情卻絲毫看不出任何變化。

林菲瞪大眼睛猛的點了下頭，莫皛天能這么坦然的說出白俢兒的名字，料想他對前塵往事應該已經介懷了吧。

“我跟白俢兒見過面了，她現在是我的乙方，負責AGK項目的宣傳推廣。”

“你倆什么情況？”林菲囧著眉頭將眼睛瞪直了，滿臉寫著不可思議，感覺今晚要吃大瓜啊。

“她跟你不是好姐妹嗎，怎么……都沒跟你提過我嗎？”莫皛天輕飄的一句話，卻讓林菲深受刺激。

“拜托，大哥，托你的福，我跟我的好姐妹都失聯了整整十年好嗎，也就最近她不知道那根筋搭錯了才主動聯系上我。我都不敢在她面前提你好吧，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又把我給拉黑了。這女人也真是狠心，當初為了跟你斷得干凈，連姐妹的情分都不要了。哎，傷心咯。”

“的確夠狠心的。”這句狠心是發自肺腑的，每每想起那個女人狠心將他拋下的情景，他就一陣心絞痛。莫皛天拿起酒杯朝林菲的酒杯碰去，“來，同是天涯傷心人，走一個。”莫皛天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空洞的眼神中泛著讓人心碎的粼粼波光。

“莫皛天，你心里還記恨她嗎？”林菲問道。

“恨，當然恨。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記仇。”

“那你回來找她幫你做項目不會是故意報復她吧？”

“沒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莫皛天玩笑的語氣自我調侃，林菲分不清他話里有幾分真假。但作為朋友，她心中始終惦念著曾經那份真摯而深厚的情誼。她見證過他們曾經有多相愛，便了解他們分別時有多痛苦。她以為十年光景，或許他們兩人早已相忘于江湖。可是那天見到白俢兒，她小心翼翼的問她關于莫皛天的消息，而他，現在回到這里找她，莫不是為了等一個結局。他們分明還是那樣的在乎彼此。

“莫皛天，”林菲嘆了口氣，有的話憋在心里難受，說出來總歸是讓自己舒坦，“其實這么年過去了，白俢兒壓根兒就沒忘記過你。”

“是嗎？”莫皛天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她見到我的時候，可都沒認出我。”

“那肯定是因為你這十年變化太大了啊，說實話，我第一眼見到你都不敢確認。現在更成熟更MAN更帥了，氣質完全不一樣。”林菲故意朝莫皛天諂媚的眨巴一下眼睛，用廣普打趣道，“早知道你現在既有錢又靚仔，我當初應該跟白俢兒一起追你。”

莫皛天笑著撐起額頭，“實在替你感到可惜了。”

兩個人相視而笑又碰了一杯。

林菲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收起笑容繼續說道，“不說笑了，上次白俢兒來找我問有沒有你的消息，我看得出來她心里并沒有放下你。說她絕情吧，十年了心里還記掛著你，說她念舊吧，我們姐妹之間的情分她倒是說斷就斷了，還斷得很徹底，這十年都不跟我們有任何聯系。自從跟你分手之后她就突然消失了，連畢業典禮都沒來參加。這些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過來的，竟然能夠做到跟過去的一切完全隔離。對你父母出事的事情，她也一無所知。還是上次見面，從我這里知曉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說才好，反正她應該是挺難過的吧。”

“她難過？呵呵，”莫皛天苦笑，“當初分得決絕，走得灑脫，現在嫁作他人婦，小日子過得愜意，我倒是沒看出來她哪里難過。”

“莫皛天，你要這樣說，我可得好好給你掰扯。你難道不知道當初俢兒為什么要跟你分手嗎？”林菲替自家姐妹叫屈，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她說我們不合適，我比她小一歲，她沒有安全感。這是她給的官方分手理由。”當林菲反問出這個問題時，莫皛天內心已經不淡定了。這個埋藏在他心中十年的疑問，聰明如他也無從解惑。他想過再問白俢兒，可是他驕傲的自尊和最后的倔強不允許他在她面前跌倒第二次。

林菲朝他翻了個世紀無雙大白眼，“這種荒謬的借口你也信，莫皛天你腦袋怕不是被雷劈了吧。”

“我確實不信，比起這個我寧愿相信她是因為蔣楠的追求才跟我分手。”如果是因為蔣楠有錢，他終可以想辦法滿足她，若是因為她說的鬼話，那他這輩子也不可能比她年紀大。

聽莫皛天提到蔣楠，林菲心里像是被什么敲擊了一下，忽的隱隱作痛。這兩位虐戀情深的男女主角兜轉十年終于重逢了，可那位單相思的太子爺還在一個人唱著獨角戲，奈何十年為一人，奈何十年夢成空。想著想著林菲竟有些同情蔣楠了，莫名擔心他癡心一片赴黃泉。

“蔣楠跟白俢兒什么事兒也沒有，自從他跟白俢兒求婚被拒之后，他就沒再打擾她了。我真沒想到堂堂蔣氏太子爺居然還是個癡情的人，這么多年他也沒交過什么正經女朋友，大概還在等著白俢兒回心轉意吧。”

“我不關心蔣楠，我只想知道俢兒跟我分手的真正原因。”莫皛天一秒變身冷面總裁，他已經急不可耐的想知道答案。

“急啥，讓我喝口酒再說。”林菲喝了一口酒，找回主場的感覺，“那時候你媽去學校找過俢兒，她明知道俢兒懷了你的孩子，卻還要逼她離開你。”

莫皛天手指緊握著酒杯摩挲著，眉頭皺做一團，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思索，“為什么她不跟我說實話……”

“因為太愛你了吧，怕你夾在你母親跟她之間為難啊，再說那個時候你媽不是給你找了一個青梅竹馬的豪門千金大小姐聯姻嗎。白俢兒她在你面前一直沒什么自信，她把你奉為她的男神，處處以你為中心。就拿你要她搬出宿舍跟你同居這事兒說吧，她原本在宿舍住得好好的根本沒有想過要出去住，就因為你一句話，她就答應了。都是因為她太在乎你，所以變得越來越沒有自己，失去自我這大概就是她所說的沒有安全感吧。”林菲長嘆一口氣，繼續說道，“這丫頭也真是夠狠的，這件事除了蕭落琪之外，她沒跟任何人說過。連我都是后來參加蕭落琪婚禮的時候才知道的。蕭落琪那個大嘴巴能幫她保守這么久的秘密也是不容易。要不是因為她結婚那天白俢兒沒去，估計這事兒還得爛在她肚子里。”

莫皛天雙手撐住額頭，難掩此刻復雜的情緒。他一直堅信那個讓他深深愛上的女孩不曾負他，也不會負他。憑借著這樣的信念，他才熬過了痛苦煎熬的十年。此刻，他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卻愈發的心痛懊悔，懊悔自己為何如此輕易的放她離開。

“莫皛天，你應該不知道她現在的婚姻只是形婚吧……”林菲不吐不快，索性一口氣兜底了。反正酒勁兒上來了，她可管不住自己的嘴。

此話一出，莫皛天的大腦首次出現了當機狀態，大概有十秒鐘都沒有任何反應，等他回過神來，他即刻叫服務員給了他一杯冷水，人生第一次需要冷靜下來才能恢復思考。

“等等，你說的形婚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名無實唄，他們倆頂著夫妻的名義各過各的。”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家里人催婚催太緊了，她奶奶臨終愿望就是想看到她孫女嫁人，剛好那個時候碰到有個男人給她求婚，腦袋一熱就答應了。俢兒說他們有個什么婚前協議，她替羅恩照顧兒子，羅恩幫她當家人催婚的擋箭牌，大家各取所需。反正就是互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俢兒隨時都權結束這段婚姻關系。只不過，相處了兩年，是人都會有感情。白俢兒帶我見過那孩子，的確非常討人喜歡，我看得出來她倒是真心喜歡那個孩子……”

說完，林菲如釋重負，頓時心口坦蕩了。

莫皛天閉上眼睛平復著紊亂的心緒，他需要一個人安靜下來好好消化今晚這些意料之外的訊息。

“林菲，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莫皛天說著拿起煙準備走到無人的角落。

“好，時間也不早了，那我先走了。”林菲跟著起身準備離開，臨走時叫住了莫皛天，“莫皛天，你如果還愛她，就好好對她吧。人生沒有幾個十年。”

“我知道。謝謝你，林菲。”

莫皛天徑直往露臺吸煙區走去，只留下一個行邁靡靡心事重重的背影，今夜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