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茜仍然沒有說什么,她了解那樣發暗蔓延的自卑情緒會讓人心中的向陽花萎靡,別扭,曾經盛滿陽光的心,此刻滿滿的充滿對世界惡意的懷疑,裸露的神經和漫無邊際的想法無限向外圍發散警惕的信號。偶爾飛揚的心觸碰到天空的云彩都會覺得陣陣刺痛。
正因如此,她從自己紛雜凌亂的思緒中抽身而出的時候,竟有一些無法言喻的心疼,密密麻麻血管之間流淌著悲涼的嘈雜的聲音,叫囂著羅茜想做些什么,說些什么,卻又無從著手。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說完話之后深深將頭埋至兩肩,原本細長略微犯紅的脖頸此刻漸漸恢復了冷白的膚色,清晰的喉結隨著主人吞咽上下滑動,無處不是張揚著水晶般精致脆弱的模樣。讓羅茜將涌入胸口的話再次壓了下去,下意識的想再次斟酌一次。
就在空曠湛藍的天空那朵唯一的縹緲仿若消失的綿延細糯的云朵再次離開囂張熱烈的太陽,羅茜心底有了些想法。
羅茜拿著藥箱起身走到了謝嘉明岔開雙腿,埋首雙肩的對面。面色平靜的蹲在了他的面前,本就在謝嘉明面前小巧消瘦的身形,此刻遠遠的看著就是小小的一團,像是穿著渭北初中校服的小湯圓,不大,軟糯糯的,將平時張揚的青澀的心情收斂了,內在二十多年的沉穩的積淀慢慢的釋放了出來。
這一切,謝嘉明并沒有感受到。他走入了一間名叫沉悶的房子,這所房子空空蕩蕩,建在孤島之上,沒有任何東西,又好似什么都有。
他可以細細的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原是壘了一塊又一塊石塊,層層疊疊,搖搖晃晃。時刻都有傾塌的危險,心中硌得發慌。
現今石塊轟然倒塌的塵土還未散去,不知何處涌來了酸澀的液體,填滿了石塊的縫隙,液體不知是不是淚水,但謝嘉明時刻蘊含著笑與愛意的桃花眼此刻有些淚光。
在謝嘉明睫毛微潤的時候,任其發抖手肘抵在膝蓋的交叉的雙手被一陣溫暖包圍了。
羅茜幾經思索還在想先給他消毒擦藥,期間可以慢慢的介入話題,哪曾想完全忘記了謝嘉明的最明顯的而又嚴重但是傷全在背后,蹲在他面前的自己毫無用處,除了止淚之外。
謝嘉明剛剛還冰涼徹骨的身體自掌心傳來了一陣無法抵御的溫柔,適宜的溫度,親切愛慕的氣息緩緩的包圍在了那座永夜的孤島之上,而那所空蕩蕩的房子四周仿若紀錄片慢動作重播花朵綻放一般,一朵又一朵無名鮮艷的色彩綻放在謝嘉明的腦海之中。
洋溢著陽光之內的細小的花蕊,絲毫不知道幾秒之前的這片土地絕望如用病毒蔓延傳播,沒有一絲絲的光亮。
謝嘉明略微掀開了濃密的睫毛,飄落的思緒望著羅茜充滿不知名情緒的目光,一瞬間竟覺得耀眼,慌張的將目光掃向被溫柔緊握的雙手。
自己冷白色纖長的手掌外是一雙似乎只有自己手掌大小粉嫩的雙手,緊密的接觸讓腦中無意識的響起了一句話:茜茜的手真的很小啊。
羅茜沒有給謝嘉明太多胡思亂想,自我傷害的時間。只是要勸說一個自卑情緒占為主導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何開口才不會讓對方覺得自己不是在同情或者憐憫他,只是單純的以一個人類單純的同理心應對問題交心談話,這對于一直都是理科生思維的羅茜有點難辦。
斟酌之中,緩慢的張開了口。
“嘉明,我不知道怎么才可以讓你相信我對于你的喜歡,對于你的堅持。如果可以讓你相信我的心情,即使初中畢業我們就訂婚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當然我說這句話不是為了讓我表明我對于你有多么的憐憫同情,我只是想讓我自己和你能夠更加合乎情理的站在同一個位置,一起面對未來多年紛紛擾擾的世事。”
羅茜緩和語氣,看著謝嘉明略微堅定的神情,她居然從他眼中看出了這貨對于自己那個比喻的認真來,我去……我該不會是這屆學生結婚最早的吧!
不行,家庭婦女這個詞匯有點可怕。
羅茜及時用凝重的語氣轉移了話題,并且表明自己剛剛什么初中畢業就訂婚完全就是一個比喻,比喻!
“對于我個人來說,我不是很提倡一定要為對方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放棄什么攸關人生軌跡的抉擇才可以證明什么。仿佛不做都不配提喜歡兩個字,我希望我們可以多為自己考慮,不要為這段感情增加過多的籌碼。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信我。你若不信,我如何說如何做都會是徒勞。”
羅茜努力組織的語言在任何一個人聽來估計都是像極了長輩對晚輩的訓教,但唯獨對于謝嘉明而言,這樣的“處心積慮”卻是讓他懸在半空的心略微穩妥的重新歸檔入位。
至于初中畢業就訂婚,也不是不也可以嘛。媽媽那么喜歡茜茜一定會同意,至于爸爸還不是聽母上大人的。
羅茜說完話之后還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實在不是適合對男朋友說的話,倒是像極了多年后電視里面風靡一時的戀愛相親節目中的戀愛導師。
看著對面的少年依舊低頭不語,就越發覺得自己自己這個理科生思維還是不太適合言情抒情。
謝嘉明在羅茜再次收緊手掌的時候才緩過神來,恍惚之間對于羅茜后半段關于訂婚什么只是一個比喻完全是選擇性遺忘,根本就沒有入腦子,連左耳進右耳出的機會都沒有給。
羅茜又在心里復述完畢自己剛剛膩兮兮的話,實在不忍回想。終于耐心逐漸告罄,試圖收緊手掌發現謝嘉明對自己有點回應,不再像方才說完一句話之后就變成了鋸嘴葫蘆,死氣沉沉的一言不出。
“嘉明~”羅茜用了出生二十多年最矯揉做作的語氣叫完謝嘉明之后,自己成功把自己惡心的一身雞皮疙瘩。
倒是謝嘉明本來還因為一系列的令自己喜悅的事情沖暈了頭腦,此刻更是飄飄欲仙渾然不知東南西北,今夕何夕。
就連方才靠個沙發都會痛的想爆粗口的后背的擦傷,都仿佛即刻好了似的。當然,也只是仿佛……
“我們快點給你擦擦藥,然后回學校吧。我覺得再耽誤下去運動會就要結束了。”羅茜看著謝嘉明一臉蕩漾的表情,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始潑冷水。
“哦,好。”謝嘉明此刻原本被全校師生驚嘆的腦子絲毫不在線,滿滿的都是智障呆萌的氣息。簡直就是羅茜一人專屬的娃娃,說什么做什么。
直到自己趴在沙發,被羅茜從身后撩起半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都干了些什么,又說了些什么。
謝嘉明猛的一打挺兒,坐起身來和身后的羅茜面對面磕磕絆絆的說著:“茜——茜!不用,我……我自己上藥。”
還好羅茜正在醫藥箱里面翻找酒精和紗布棉簽,如若不然惡俗影視劇的蜜汁親吻估計又會重現。
“怎么了?”羅茜回頭望向自己鋸嘴葫蘆的男友,只可以這只葫蘆不會叫自己爺爺……額,串戲了。
“茜茜,我們回學校吧,再不回去運動會都快結束了,那時候老班一點名字咱倆一定被抓個原型。”謝嘉明為了不讓羅茜給自己上藥,也是使盡了全力占領了智商盆地。
羅茜看著跟自己抖機靈,玩文字邏輯游戲的男朋友,此時此刻只想著起身拿起剪刀比一比其他男友和自己男友的腦回路,怎么人家的男朋友都是樂呵呵主動讓女朋友照顧,怎么自家這位就好似自己是那個強強黃花大閨女的土匪頭子似的呢?真的是……冷靜,再次冷靜。
“那你的傷呢?不管了嗎?”羅茜冷靜效果不錯,至少對面年組第一那個憨憨沒有發現自家女友已經開啟了死亡模式,還以為自己在簡單模式里面soeasy呢。“沒事,我就是磕一下。你要是不放心我回宿舍讓舍友幫忙也可以,是吧。”說完話還自說自演的看了一眼手表,“你看,都這個點了。再不回去真的來不及了。”
然后起身就幫羅茜收拾東西,羅茜真的想不通這貨如果不同意,那自己費時費力回家是為了個什么?為了個寂寞嗎?真的是有能力讓我逐漸暴躁呢,果然分手都是有理由的,就比如這種死直男行為!
謝嘉明將一切東西都放回原處,這才來到客廳牽起羅茜的手,拿起鑰匙走向室外。
羅茜本來還在生氣,但是慢慢感受到自相握的手臂傳來的謝嘉明沉穩而又有力的心跳聲,慢慢的也就沒有那么多氣了。她還安慰自己:畢竟還是中學生,不計較的呀~自己是姐姐,要照顧這個小弟弟,跟他置什么氣。
但抬眼一看,謝嘉明那貨正在把鑰匙拿反用盡去全力往鑰匙孔里面堵上去,而謝嘉明的腦子因為同羅茜接觸親密,此刻正在離家出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