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日常年來都是寒風陣陣，吹入骨縫之間。小鎮的寒意刺骨一直都不是修辭手法，而是一個值得存在于地理常識的通知。告知人們寒冬臘月，真的已經到了。讓人慶幸的是，在距離羅茜再讀初三期末考試的五天前的早自習，狂吹一周有余的邪風總算是得到了一個休息日，光線柔和的陽光重新溫暖著已經被冷風吹僵的身姿，無言的懶散肆意的蔓延在二班的早自習上。

英語老師孫老師今日很是平和，不知是因為久違的暖陽還是因為旁的。看著二班的一眾學生被英語聽力練習昏昏欲睡，連一絲火星也沒有掉落。

謝嘉明和羅茜位于第一排的座位，面前只有張良一個沒有腦子的傻13，不知曉班級全況的兩人雖然也困得頻頻點頭，卻一點也不敢放肆自己的神經，松弛脖頸和桌面來一次親密接觸。是有一個詞語叫法不責眾，可殺雞儆猴的威力往往趕超在它的前方。

早自習即將結束，班級里面低聲倒計時的聲音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就在倒數描述猶似一個世紀漫長的時候，下課的鈴聲準時響想起。英語老師囑托的話綿長而又鄭重，可依舊絲毫沒有引起這群困得上下眼皮早已合二為一的學生們。

身為課代表的謝嘉明強撐著已經出現多層眼皮的眼睛，以示堅定的看著孫老師點了點頭也投入了桌面的懷抱。身旁的羅茜早就在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就一攤不起。

兩人同二班大部分困得昏睡過去學生一樣，此刻頭腦昏沉，反應遲緩，邏輯混亂。都沒有意識到英語老師這反常的行為究竟為的哪般，張萌倒是奇怪得很，只可惜周圍眾人都睡得猶如死豬，一點也不給她發揮八卦雷達的機會。

老師走后，英語早自習帶來的促眠作用效果開始發作，整個班級都是靜悄悄的。教室后門不遠處的女洗手間的水龍頭沖水的聲音都可以穿墻而過，涌入眾人的耳朵。幾分鐘之后，教室的前門被人用力推開。外力猛然間扭動的門把手和金屬制的門鎖摩擦，短刺而尖銳的聲音刺激著輕眠補覺的學生們。沉重的腳步聲音緩慢地由遠及近，幾秒之后停了下來。

一直清醒有話說不出的張萌看著走進班級的主任，不知道為什么有種自己被搶了頭條新聞的心情。

謝嘉明和羅茜幾乎是同時醒來，直起身子還沒有睜開眼睛。搓揉著朦朧模糊的眼睛還未奏效，就被驟然放大在自己書桌前的禿頭教導主任嚇得精神抖擻。什么腦子邏輯智商悉數歸來，瞪圓的眼珠完全可以說明教導主任此人是有多么提神醒腦，振奮人心以及天生勵志。

【啊——嚇死勞資了！】羅茜內心瞬間土撥鼠附體，口吐芬芳，芳香四溢。

那側謝嘉明驚醒的雙眼和教導主任有些得意地神情恍然間對視了數秒，下一秒就開口說道：“主任好。”

羅茜連忙跟上，“主任，早上好。”臉上帶著青澀的微笑，勾起的嘴角不高不低，既不阿諛奉承也沒有僵硬刻板。充分的展示了什么叫作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羅茜和謝嘉明為了掩飾自己被嚇醒的失態，立刻問好，試圖以此來轉移話題。事實證明，他們很是成功。

“好，”教導主任沒有幾根發絲的光頭今日也是格外的油膩，羅茜每次看見他如此聰明絕頂的頭顱都在思考。想著英語老師孫老師在家是要多久洗一次枕巾，看教導主任光可照人的頭頂真的是覺得蒼蠅落在上面撕胯，蚊子落在上面劈叉。

羅茜望著教導主任走思的時候，教導主任進行了他每次進二班都要進行的事情——找茬。眼神掃過羅茜和謝嘉明之后，撂下一句“你，還有你。跟我去辦公室。”之后，轉身就拍了拍自己“孕期”肉眼可見八月不止的肚子，一搖一擺得走了出去。外八字的走路姿勢，背影看著格外像自鳴得意的公鵝。

謝嘉明看著眼前這個狀況，大約知曉教導主任這樣子做派估計是自己和茜茜的事情被他知道了。相對于被驚醒的二班眾人，謝嘉明不僅面色如常，心底還些許竊喜。

【不過，不能和茜茜說就是了。】

謝嘉明起身將羅茜的手捉至手心，緊緊地握了幾下才不舍得松開。向教室門外的教導主任走了過去。羅茜還未將自己的回應給予謝嘉明，人就已經走遠。

羅茜看著站在門外等人的教導主任，感覺這位老師現在這般做法也不是給人留面子的意思，眼神輕轉就想到了自家老班。既然他不給自己留臉面，那他自己的也就不用留著了。“瓏瓏，幫我告訴老班，就說我和謝嘉明被主任叫走了。”

馬瓏瓏坐在羅茜身后的位置，原本還沒有從謝大神現在都這么囂張的震驚中抽身出來，就有接收到了自己親愛的茜茜這波委實讓人摸不到頭腦的吩咐。

不過目前這個狀況也不必講究什么了，她一直深知這副腦子估計就是個擺設，真正有料的東西估計在馬玲玲那里。更何況謝大神和茜茜那種進口大腦。

馬玲玲抓著門框眼見著羅茜和謝嘉明跟在教導主任身后，在最熱鬧喧囂的走廊穿梭，就像游街示眾一般。最后在位于教學樓另一邊的樓梯上樓，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而后二話不說就走向了離自己班級前門不遠處的樓梯走向二樓，找老班，告小狀。

羅茜跟在教導主任的身后時候就感受到這位教導主任和自家老班這仇是有多深，這心眼是有多小，她決定了以后教導主任就叫大睚眥了，睚眥必報都比他心胸寬廣。

教學樓二樓就是教師辦公區域，除了走廊左邊盡頭的實驗室，其余簡直就如同大型公司職工工作區域一般的裝修。教導主任的辦公室恰好位于和實驗教室對稱的，另一邊走廊盡頭。

走自己班級附近的樓梯上二樓，而后再穿過現在還沒有盡數出勤的教師工作區域，到達辦公室。他呢，他偏不。領著自己和謝嘉明就像領著戰利品，招搖過市，游行示眾。還偏偏挑著早自習下課的時間，領著我們特意穿過人數最多的走廊，在一班門口炫耀一番。

羅茜如果不是看著主人肚子大的都可以塞進三胞胎了，真的是懷疑到底誰才是中學生。

當羅茜和謝嘉明穿梭在有些擁堵的下課人潮時，明顯感受來自四面八方的議論。雖然謝嘉明一直想用自己的身體為她分擔些什么，可是十幾歲的肩膀又能擔得起多重的責任呢？羅茜知道它的堅強向來是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勇敢，就在那么一剎那，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和謝嘉明被老班抓到早戀的時候。

羅茜那時候其實早就和謝嘉明分手了，深秋的雨天是羅茜同謝嘉明提出分手的日子。劉老師發現的時候和現在的日子差不多，可天上早已飄了鵝毛大雪，輕飄飄又沉甸甸，洋洋灑灑鋪滿了大地。落雪那日明亮的晚自習，羅茜被劉老師叫出了班級。劉老師用著難得嚴肅神情面對羅茜，可依舊沒有訓斥，她只是說自己已經了解事情經過，讓羅茜把重心放在學習上，不要想太多。

第二天羅茜和謝嘉明的位置就更遠了，期間張萌嘴里時不時說出的八卦讓羅茜知曉了事情的原委。羅茜沒有再去理過謝嘉明，許是因為本就不喜歡，許是因為冷血自私，或許也是因為愧疚。

被抓早戀的是兩個人，一個人可以完全脫身，另一個人扮演了什么角色簡直不言而喻。羅茜心底一直都知道，卻也一直不想讓自己知道的那般清楚，她多番自我欺騙卻又從別人嘴里得知，一個自己最不想知道的事情。

“進來。”大睚眥油膩的聲音在空曠的房內響起，讓羅茜從不知名的情緒抽身而出。

一時間她不禁然神情木訥，心中發堵，抬眼間見到那雙清澈的雙眼關心的望著自己。耳朵聽著還在持續的聲音，抬腿走進這位睚眥主任的辦公室。走動間指尖有著稍縱即逝的溫柔，身旁有著總是怕自己受到一點點傷害的有心人。

羅茜和謝嘉明走進辦公室之后就站定在離辦公桌一米遠的位置，睚眥主任一直都在忙于倒水沏茶之類的事情。做事的做派倒是像極了影視劇里面經常出現的橋段，打擊一個人的心理防線，忽視他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羅茜能兩世被謝嘉明放在心間，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只是重生到了初中，又不是腦子都丟了。

謝嘉明早就打算好自己攬下所有事情，故而也有的是耐心。她們誰也沒有說，誰也沒有動。好似被叫到辦公室的兩人不是他們一樣。

睚眥主任看著自己策略似乎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也不愿在兩個孩子身上浪費時間，身上也沒有了剛進屋那種做作的從容不迫。

這才板著充滿喜感的肉臉，單手捧著自己的大肚子，走著八字步穩穩地坐在了椅子上面。聲音故作嚴厲，看著站在辦公桌不遠處的兩人說：“你們都是成績優異的好學生，卻公然在學校早戀。校長早就曾多次講話，嚴查違規違紀。你們這簡直就是頂風作案。為表年組重視，經決定將羅茜、謝嘉明二人開除學籍，留校察看。”

睚眥主任說完之后似乎也不想讓自己顯得過于急迫，一手掩著口鼻輕咳一聲。才恢復油膩的聲音：“行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