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姐妹雖前程未明，但想來憑著手藝養活自己、乃至讓以后的夫家多看重幾分還是沒問題的。而和她們一脈同出的小妹，其實要學的也不少。

上次從云來寺回來，清雅就發覺姜先生對自己好像嚴厲了不少。如果說姜先生之前是天上的云讓人捉摸不透的話，現在的姜先生身上多了點煙火氣，但也因此，對她的要求也多了起來。

她一點兒都不反感多學一些東西，但就是覺得好奇，先生對她的態度變化是不是太大了？

“回神！”

柳條制成的教鞭打在桌上，傳來清脆的聲音，清雅知道這是姜先生不滿她跑神兒了。

清雅收起胡思亂想，把剛才無意識蹭亂的筆墨紙硯重新擺好，然后端坐身姿，聽先生繼續講課。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清雅前半晌的課程結束了。再三猶豫，終于鼓起勇氣喊住了飄飄然準備凈手回房的先生。

“先生，星兒有一個疑問……”

“哦？說來聽聽！”

看著先生那雙像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清雅無意識的咽了口唾沫，問出了那個她困惑了許久的問題，“先生，星兒只是一個女孩子，可是您現在講的，就連我的哥哥們都未必學過……”

姜甄了然一笑，她知道自己這個學生真正想問的是什么了。可惜，有些問題注定是沒有答案的，或者說，不能有答案。

“我且問你，為師講的這些你可喜歡？可能聽懂？或者說，你可好奇？”姜甄是一個合格的先生，知道該怎么引起一個學生的學習欲望。

清雅點頭，先生講的生動有趣，就算是很生僻的知識，她聽一遍就能懂。哪里像之前族學里那些老夫子似的，講的生澀難懂。

所以？

她突然就懂了二哥、三哥為什么在學堂里坐不住了！

姜甄看清雅眸光一亮，越發欣慰，這個孩子確實是聰敏。

“星兒啊，我教你已有兩年，和你母親約定是三年。所以，最多再教你一年，為師就要離開了。至于你能從我這里學到多少，悟到多少，就看你自己想要多少了！”

“先生？”清雅才知道三年之約，一下就急了，她是真的很喜歡姜先生啊！

姜甄起身，把一本書放到清雅身前的矮桌上，“這本游記，是從我十八歲出門，到五年前停下腳步，中間十年的所見所聞。雖不是什么大家之作，但這世上也只有這么一本罷了，給你打發一下時間吧！”

“啊？”

清雅輕呼出聲，對手里這本約半寸厚的游記驚訝不已。她迫不及待的翻開看，里邊圖文并茂，內容十分之豐富。

等等……天啊……琉球？高麗？

“先生，你竟然去過這么遠的地方？”清雅覺得她要重新看待，這個娘親特意請來教自己的女先生了。

姜甄挑眉，可不就是去過嘛！不過，好像已經是很遠很遠的事情了。“這本游記你以后有的是時間看，現在，該讓我凈手開始吃飯了吧？為師可早餓壞了！”

“先生慢用，星兒回去了！”

清雅看得出有些問題先生不愿回答，那她就做一個聽話的好學生。不過，想想那本游記里的內容就好激動呀！她決定了，最后這一年一定要用功，做一個像師父一樣的奇女子。

……

被神秘的女先生吸引了全部心神，清雅自然就忘了探究三哥在做的事情了。

可世間事本就如此巧合，正是因為她忘了，才讓衛家數年后出了一個機巧鬼才。

不過，這會兒的機巧鬼才還只是一個以仿制為主的小天才。啊，不，還是一個不能聲張，干什么都偷偷摸摸的天才。

“這個機關，怎么總是有鈍感呢？怎么做才能讓它靈敏一些呢？”衛福翻看著手里怎么組裝都不合適的木鳥，跟桌子上的圖紙仔細對比著，“到底哪里出錯了呢？”

可惜，他問的嘟嘟囔囔，回答他的也只有安靜的空氣。不被父母支持的學藝之路，注定只能是他自問自答，而且，還不能隨便找師傅請教。

唉！

再次以失敗告終，衛福臉上是滿滿的挫敗感。他看著手里的木鳥，有直接摔了的沖動。

可，雖然是失敗品，但也是他的心血！

他不喜歡讀書，也不愿考功名，更不耐煩在學堂里，時不時被夫子拎出來教訓。有無數次，他想跟父親攤牌。

可是，他不敢！

在只有讀書才是正道的父親眼里，他的兒子，可以不做官，但一定要讀書。更重要的是，家里已經有了一個二哥了，不能再多一個他。

又過了一會兒，衛福終于冷靜了些。他把桌子上的零件和圖紙小心的放到一個盒子里，又把盒子放到床里側的一個暗格里。正當他準備把床重新鋪好時，敲門聲響了！

“咚咚～”敲門聲再次響起。

衛福沉著氣把床重新整理好，才打開門走了出去。他看向自己的小廝墨斗，語氣不善，“沒有正事，小爺一腳踹飛你！”

墨斗縮了縮脖子，心想三少爺怎么越來越像二少爺了，嘴上卻麻溜的說起敲門喊人的原因：“少爺，老爺讓你去書房。”

衛福深吸一口氣，可再怎么努力，臉上也沒擠出一點笑，“嗯，知道了！”

……

衛福的福樂居離父親的景泰居不近，加上心情不好走的又有點慢，因此好半天才到了書房。很顯然，衛明楓已經等的有點不耐煩了。好在想著接下來還有正事要說，才強忍著沒有發火。

“福兒，最近在學堂里可還習慣？”衛明楓相當辛苦的維持著一個慈父的形象。

衛福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父親，忍住抽嘴角的沖動。他真的父親大人這個問題好多余！誰看不出來他衛福，就是在學堂里混日子的，不天天大鬧學堂就不錯了。

“父親，兒子在學堂……還湊合！”衛福回答的相當敷衍。

衛明楓握了握拳，他一直覺得自己脾性挺好的。可前有衛戈，后有衛福，都讓他很容易就破了功。想起夫人的叮囑，衛明楓再次把火壓了下去，開始說起正題：“為父過幾天要出一趟遠門……”

“哦，那兒子祝父親一路順風！”衛福腦子里根本不認為父親的話和自己有關，繼續敷衍的回答著。

衛明楓：“……”要不，這個兒子就放棄了吧？不然總有一天要被氣死啊！

衛福這會兒終于意識到不對勁兒了，因為書房里的氣氛太壓抑了。父親那眼神，就差化為實質把自己千刀萬剮了！

嘶！

他說錯話了？難不成父親大人想要的祝福不是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