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去吧……”李天明把一碗菜粥端給李子楓，指了指客廳的角落，柯基米婭正躲在那里。

李子楓瞅了瞅米婭，米婭雖然早已沒了以往瑟瑟發抖的樣子，但對李子楓的氣味還是相當警惕。

“不了……”李子楓收回眼神，徑直走向書房放下書包，“全世界都沒有你家狗記仇。”

“你多喂幾次，它就會對你搖尾巴了。”李天明走進書房把菜粥遞到了李子楓面前，示意這次無論如何都讓他去喂。

李子楓白了李天明一眼，接過碗走回客廳。

李天明見李子楓在離米婭三四步的地方蹲了下來，將碗放到地上，朝米婭吹了吹口哨。

米婭聞到菜粥的香味剛想踏出前爪，但目光撞到李子楓的瞬間，又縮了回去。

李子楓回過頭朝李天明一聳肩，站起來向后退了兩步，目光盯著米婭。

就在這時奇跡發生了，米婭好似當李子楓不存在一般，快速跑到食物面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此時米婭距李子楓也就兩步，這是三年來，米婭離李子楓最近的一次。

李子楓不知道，米婭之所以會突然跑上前來吃東西，是因為李天明的一個手勢，只要米婭看到那個叫它吃飯的手勢，身子就會條件反射般地沖向食碗。

李子楓看了一會兒，便嘗試向前走一步，怎料米婭立刻停了下來，同時稍微后退了些，粥還從它的嘴邊滴落在磁磚地上。

李天明透過電視機屏幕，瞅見李子楓神色暗淡了不少，于是在身后示意米婭重新靠近食物。

米婭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慢慢照做了，不過在這之前，它習慣性地舔干凈了地上的粥。

看著離自己只有一步距離的米婭吃東西的樣子，李子楓慢慢蹲了下去，他想伸手去摸米婭，但最后還是放棄了，他告訴自己，下次吧。

“狗永遠記得喂過它們的人，它不會再怕你了。”李天明道。

“嗯。”蹲著的李子楓簡短地應答著，身子沒動，一直一直看著米婭。

今年，是2000年。

這年，中國政府首次派出民事警察執行聯合國維和任務；

人類成功克隆猴；

微軟發布Windows2000；

中國移動成立，中國聯通在紐約、香港證券交易所成功上市；

國際奧委會在瑞士洛桑宣布，北京等五個城市獲得2008年夏季奧運會申辦資格；

2000年悉尼奧運會在澳大利亞舉行，中國獲28塊金牌、16塊銀牌、15塊銅牌，金牌總數、獎牌總數雙雙名列第三。

過去的大半年，李子楓一直接送李天明直到他痊愈。

自從那次面館醉酒事件后，李子楓雖然沒有立刻變成一個成績拔尖的學生，但至少王志格校長和班主任謝愚生沒再接到關于李子楓的投訴。

“他這是改過自新了？”有次王志格閑聊中隨意跟謝愚生提起李子楓。

“畢竟高二了，知道學習的重要性了。”謝愚生回答。

王志格笑了笑，余光瞟了瞟謝愚生那露出十根腳趾的黑皮涼鞋，“李子楓這么冥頑不靈的學生都能洗心革面，我還以為是你這個班主任用了什么妙招呢！”

謝愚生對此以笑回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對于李子楓，謝愚生確實沒關注太多，他所知道的是，李子楓接送李天明上下班有半年之久，成績雖然擺脫了倒數第一，但一直處于中后段。

至于李子楓這個人內心所想，謝愚生作為班主任，知之甚少。

不提謝愚生，就連經常跟李子楓接觸的李天明，過去都不能完全理解李子楓。

但此時，李天明看著李子楓全然忘記了上課，雙手抱著膝蓋欣賞米婭吃東西的背影，好似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李子楓是打心眼里喜歡米婭的，所以他收房租時，看到米婭的第一眼，就想把它帶回家，還跟李天明說會拿肉給米婭吃。

李天明猜測李子楓說不定真的拿過肉給米婭吃，但可能米婭離開主人，去到一個陌生環境會害怕，或多或少出現了一些不配合的情況，其他方面李子楓大概也馴服不了，就對米婭采用了暴力行徑。

同樣的狀況出現在了席思雯身上。

李子楓當時用才學會的唯美詩句，以傳紙條的含蓄方式對席思雯告白，只可惜換來的是席思雯的舉報，班主任的斥責與同學的嘲笑。

如果不是那次李天明正好撞見，李子楓很大概率又會對席思雯動手。

李子楓如何對待米婭和席思雯，就如何對待父親李云生的愛。

起初，失去母親的李子楓，比任何人都渴望父親的愛，但當他百般討好都得不到的時候，他就開始嘗試破壞這份愛，怎么粗暴怎么干，哪怕他對父親粗暴的方式是燒毀自己的青春和未來。

“我沒要求你停止去恨你父親，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他確實很賤。”李天明這么跟李子楓說，“但如果你是一棵樹，你母親也為你澆水施肥了十多年，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比你父親多，這點你不否認吧？如果你不否認，你就應該為你母親重塑你自己，這是你對母親的愛，與父親無關。”

“你別再勸了唐僧，我早對看書學習沒興趣了。”李子楓說，“而且我也不想當什么好學生、尖子生，那真的很無聊。”

“我不要求你成績好，但是，為了你媽，不打架，遠離那些社會上的混混，總能做到吧？”

李子楓聽后挑了挑眉，不是很相信，“我活這么大，你是第一個跟我說，不要求我成績的老師。”

李天明笑了，“你不是壓根沒把我當老師么？”

李子楓努了努嘴，用英文說了一句：“Well，Iunderstand.”(行，我明白了)

李天明搖頭嘆氣道：“英文里表達‘我明白了’，說‘Gotit’，而不是生硬的說‘Iunderstand’。”

李子楓：“……”

李天明接著道：“還有，你以后去了英國，問別人叫什么名字，別老是用‘What'syourname？’，很不禮貌，你應該說：‘MayIhaveyourname？’。”

李子楓：“……”

李天明：“請坐，也不是‘Sitdown’，而是‘Pleasehaveaseat’；隨便，不要說‘Whatever’，你應該說‘Anythingwilldo’；你先請，不要說成‘Yougofirst’，聽起來像命令別人，要說，‘Afteryou’。”

李子楓：“……”

李天明：“還有還有……”

李子楓：“你再說我不出國了……反正席思雯家里出了事，也出不了國了。”

李天明：“……什么？席思雯家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