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這天，是昭陽公主的十八歲生辰。

作為唯一的嫡公主，昭陽公主的生辰宴辦的甚是隆重。

御花園內(nèi)。

“知許，你怎么在這里？”

聽到聲音，正百無聊賴往池塘中扔石子的昭陽頓時停住了動作，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昭陽急急轉(zhuǎn)身，一身官服的莫離英氣挺拔，正站在幾米遠(yuǎn)外。

昭陽眼眶瞬間就紅了，提起裙擺向莫離跑去。

“阿離，你回來了。”昭陽站在莫離面前，抬頭望著已經(jīng)高出她一個頭的少年，正含笑望著她，剛剛還笑意盈盈的月牙眼里泛起了瑩瑩淚光。

莫離看著眼前著正紅宮裝，盛裝打扮的昭陽，想起兩年前他出征時，小丫頭還哭著鼻子不讓他走，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將軍也紅了眼眶：“嗯，我回來了。”

兩年前，邊疆戰(zhàn)亂，莫離隨父兄出征，初上戰(zhàn)場，膽識過人，屢獲大捷，威名遠(yuǎn)播，兩年的時間，混世小魔王已成為和父兄齊名，令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少年將軍。

平定邊疆之后，莫家軍凱旋歸朝，路途遙遠(yuǎn)，本還需三日的路程，莫離為了趕上昭陽的生辰，一個人先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昭陽看著莫離的臉，這兩年的邊疆風(fēng)霜讓他堅毅了不少，右邊眼角下有一塊小小的極淡的傷疤。

昭陽伸手去摸，眉頭蹙起：“疼嗎？”

“不礙事的。”莫離的聲音極盡溫柔，這兩年來每天面對的都是群糙漢，他在長安城時的貴公子習(xí)慣已被改變，只有面對昭陽時，才能看到他眼中滿溢的溫柔。

兩年未見的兩人并未因時間而生疏，青梅竹馬的情分讓他倆很快又回到從前的相處狀態(tài)。

兩人聊了許久，才想起眼下還是宮宴，身為主角的昭陽卻偷偷離席，不過兩人都未在意，從小就不是愛守規(guī)矩的，沒什么能束縛住他們。

“你不怕皇后娘娘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派人尋你回去后罰你嗎？”莫離嘴上這樣說，眼中卻全是笑意。

昭陽往水中扔了個石子，濺起了一串水花，說道：“與其擔(dān)心被母后責(zé)罰，倒不如擔(dān)心擔(dān)心被我四哥罰，原以為我四哥小時候和我們瘋跑了那兩年，性格會變活潑些，至少不再像個老夫子，結(jié)果現(xiàn)在長大了更過分了。”

莫離大笑：“要是你四哥聽到你這樣說他，定會面無表情的罰你抄幾遍女則不可。”

昭陽吐吐舌頭，神色突然黯淡了下來，看著天上那輪將圓的月亮，語氣里帶了些傷感：“我想我三哥了。”

莫離笑意也退了去，臉上浮現(xiàn)出惋惜之色：“三皇子是不可多得的將相之才，可惜從那件事之后，就再也不能騎馬打仗了。”

昭陽：“三哥哥本來是多活潑的一個人，這些年來性子淡了許多，我記得小時候我和三哥四哥最為親近，其實和三哥哥要更親近一些，雖然四哥和我是一個母親，但三哥和我性子更為相投，可自從他八歲那年寧貴妃去世，他就變得不愛笑了，雖和我仍舊親近，可我總覺得我們之間隔了些什么。”

昭陽說這些時神色悲傷，灑在她臉上的月色也變得凄涼。

莫離拿出一個香囊，遞給了昭陽：“三皇子身體抱恙，無法回宮參加你的生辰宴，我今日入宮時遇見他的侍從，他讓我把這個帶給你，作為你的生辰禮。”

昭陽接過香囊，從里邊拿出來了一枚玉佩，上好的羊脂玉，在月光下散發(fā)溫潤的光澤。

昭陽從身上取下來一枚玉佩，把兩枚放在一起，說：“都說我三哥和四哥性格迥然不同，但要我說他倆骨子里其實是最像的，你看，就連送的禮物都如出一轍。”

莫離看到昭陽手心躺著兩枚色澤質(zhì)地都一樣的玉佩，只不過圖案雕花不同，四皇子送的是鳳凰雕花，三皇子送的是喜鵲雕花。

收到禮物的昭陽公主心情顯然好了很多，她把兩枚玉佩收好，笑嘻嘻的湊到了莫離跟前：“離哥哥，我的皇兄都送我禮物了，你送我的呢？”

莫離看著昭陽彎彎的眉眼，笑意涌上眼底，卻故意說：“今日大臣送禮，不是已經(jīng)送過了？”

昭陽依舊笑意盈盈：“那是將軍府的禮，但我想要的是莫離的禮物。”

莫離看著昭陽一臉期待又成竹在胸的模樣，不再逗她，從懷中取出一個黃梨木匣子，給了昭陽。

昭陽一臉歡喜的接過，打開木匣子，看到里邊靜靜躺著一只梨花簪，簪子通體雪白，是上好的和田玉雕成，簪子上那一朵梨花栩栩如生。

“真好看啊！”昭陽欣喜，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莫離見昭陽喜歡這個簪子，臉上的笑意更濃。

正當(dāng)莫離得意之時，昭陽突然湊近，莫離比昭陽高了一頭，看著自己眼下突然湊過來的一張笑意盈盈的小臉兒，莫離嚇了一跳：“李知許你屬貓的啊，無聲無息的湊過來，好不嚇人。”

被兇了的昭陽也不惱，仍舊眉眼彎彎的，眼底卻浮現(xiàn)出狡黠的神色：“離哥哥，你知道送女孩子簪子意味著什么嗎？”

莫離被問的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不，不就是看著好看嗎。”嘴上雖這么說著，臉卻紅了。

昭陽看出了莫離的口是心非，直接拆穿了他：“才不是呢，明明是給心上人才送簪子的，還是小時候你告訴我的，你說等你長大了要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你就送她個簪子，你爹爹和你兩個哥哥都是這樣把夫人娶回家的。”

被拆穿的莫離神色更窘了，還故作鎮(zhèn)定：“知許，你身為一個姑娘，怎可直白地說出這種話。”

“離哥哥，你今日是我四哥上身了嗎？怎么會說出這種說教的話來？”昭陽一只手撐在膝蓋上，歪著頭看著表情不自然的莫離，忽然坐直了身子，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你是害羞了！”昭陽說完就笑了起來，聲音清脆，伴著初春的微風(fēng)，蕩起了莫離心中的一池漣漪。

莫離臉更紅了，他十分慶幸現(xiàn)在是夜里，雖月光皎潔，但不會照清人的臉色。

莫離小聲嘀咕：一定是自己兒時帶著昭陽玩的太瘋了，她現(xiàn)在才會如此不知害羞為何物。

正當(dāng)臉紅了的莫離在想如何為自己找補一下的時候，昭陽認(rèn)真的話語傳進(jìn)了他耳中：“離哥哥，我如今已經(jīng)十八歲了，也就意味著我從此以后可以談婚論嫁了，我自小的心愿就是嫁給你，你今日送我簪子，你日后就莫要負(fù)我。”

莫離的神色也認(rèn)真了起來，語氣堅定：“我定不會負(fù)你。”

月光盈盈，水光漣漣，容貌姣好的少年少女眼神美好而堅定。

“離哥哥，我父皇說待我出嫁后，就允許我在城中開醫(yī)館，你要快點來娶我啊。”

莫離聽著昭陽軟軟的語調(diào)，心底也柔軟起來，少年星眉劍目，長身玉立，眉目間少年意氣盡顯，將相風(fēng)范已見端倪。

他鄭重道：“如今西齊國力漸長，顯然已不安一隅，不愿再做東辰的附屬國，這兩年更是蠢蠢欲動，據(jù)探子來報，西齊已在暗中部署，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我出征剛剛歸來，但下一次出征恐怕也已不遠(yuǎn)，身為東辰子民，將軍之后，上陣殺敵我定義不容辭，戰(zhàn)爭若起，便不知歸期，知許，你可愿等我？”

莫離眸光閃閃，昭陽抬頭望著他，亦是眸光悠悠：“我愿意。”

莫離心中感動，卻也不忍，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誰都可能犧牲，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我犧牲了，你就忘了我。”

昭陽了解莫離的性子，雖戰(zhàn)爭還未起，但他還是會事先把自己在乎的一切安排好，她只好答“好”，這樣莫離才能放心。

果然昭陽的話說出，莫離才放心了些。

昭陽摸了摸腰間別著的玉佩，對莫離說道：“我現(xiàn)在還有個心愿，我想治好我三哥哥。”

莫離看著昭陽堅定的神色，說道：“好，我陪你一起。”

昭陽聽莫離這樣說，才又露出歡喜的神色：“離哥哥，這宴會好無聊，我們?nèi)ズ染瓢桑矣浀脤④姼强美鏄湎逻€埋著兩壇梨花釀。”

昭陽公主看起來表面乖巧可愛，溫和無害，但莫離最清楚她才是最古靈精怪一肚子鬼主意的人，所以她提出在自己的生辰晚宴上要跑出宮去喝酒時，莫離并不覺得稀奇。

他莫小將軍又是誰？從小便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帶公主偷跑出宮喝酒這種事，他自然敢做。

于是兩個人眼神一交匯，便說干就干，一刻也不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