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東方明珠,金茂大廈,上海中心盡在眼前。確定自己仍在上海王梓多少有些安心。
會議室里除他以外空無一人,一張八米長的橢圓形原木色會議桌在王梓眼里長得可以延生到宇宙盡頭。獨自一人霸占著偌大的會議室王梓有些于心不安,生怕忽然間有什么重要人物殺進來把他趕走。也許這樣更好,他想著,何至于安排這么大的房間辦入職手續。
此刻是上午9點05分,正是陽光明媚的時候,整個房間都包裹在陽光里,此刻即便有天使降臨這照度也絕不丟人。王梓想要贊美太陽的光輝,已經全然忘記了19分鐘前他沖出地鐵站時滾滾的熱浪差點讓他發生人體自燃,也不記得13分鐘前他站在大樓前最后確認時間時汗濕重衫的狼狽樣,6分鐘完成1033米是他畢業后的最好成績。
“從消防通道走到三四樓間,按下墻面上X斗士X矢粘紙中有中國元素的角色,聽到一聲男性的嬌喘后從右側墻角走進去。”對于入職通知書上匪夷所思的特別說明王梓毫不猶豫地“依照指定方式前來報到。”因為第一次來到AMA的時候他便是這樣滾進門的。
會議室的門突然打開,王梓一驚轉頭向門口看去。開門的人并沒有想到會議室里有人,邁步進來看到王梓也是一愣,脫口而出:“真的有人!?”王梓只是瞥了那人一眼,立馬把頭轉了回來,一來是覺得一直盯著別人的臉看很沒禮貌,二來對于這個人的相貌王梓覺得太過標準化以至讓人生出:“啊,果然如此,肯定是他”這樣的想法。說到這人的外貌,丹鳳眼,臥蠶眉,面如重棗,唇若涂脂,一身墨綠色西裝,胡子修飾得很整齊,長度勉強算山羊胡,任何人看到了都會同意,這樣的長度剛剛好,如果繼續保持三尺長髯那衣著搭配多少有些困難,頭發向后梳理得一絲不茍,墨綠色的綸巾自然是省去了,同色的帽子怕是也不太會帶出來。
那人打量了王梓一眼,溫和地說到:“你是新來的吧?”
王梓急忙站起身對那人說:“你好,我叫王梓,是今天來報到的。”
“你好,這會議室我要用一下,我讓小倩另外安排個地方”說著那人轉身走到門外不知道是對誰說:“去把小倩叫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遠去,不一會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漸走來。
“二爺,您什么時候回來的呀。”外面傳來小倩的聲音,這多少讓王梓有些安心,他和小倩已經見過幾面,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能有一個自己見過幾面的人無疑會讓人安心很多。王梓并不是一個非常外向的自來熟的人,甚至有些慢熱,而這個慢熱的人又特別容易輕信別人,也多少為此吃了不少虧,對于自己這樣的性格,王梓也是無可奈何。對于這樣的性格是如何形成的更是毫無頭緒。
“剛回來,一會臨時開個會。”
沒等這個二爺說下去,小倩接口到:“好的,我帶他去別的會議室。”
從門口走進來的果然是小倩,小倩無疑是個美女,雖然和統一模板制作的美女不同,她鼻子并不挺,而是小巧型的,嘴唇也不豐滿,更沒有錐子臉,但仍然無疑是個美女,是個從你身邊靜靜地擦身而過會讓你不禁回頭張望的美女,更特別的是從第一次見面起,王梓一直覺得她的眼神中總透露著一些悲傷。
小倩才進門,王梓已經站了起來,一手提起了背包,跨在左肩上。
“不好意思,王先生,這間會議室臨時有事。我帶您去另一間,”小倩一臉的歉意。
這樣的情形王梓遇到過很多次,也不以為然,連連說:“沒事、沒事,麻煩你了。”
小倩進門后,“二爺”也走了進來開始擺弄起他的筆記本電腦來似是在做什么準備,當王梓和小倩從他身邊走過時,他微笑著向王梓點了點頭,說:“不好意思,我這臨時要用一下。”
王梓急忙搖手道:“沒關系,沒關系。”
兩人走出會議室,小倩的步伐不大,卻很快,王梓緊緊地跟在身后,當離會議室有一定距離,王梓認為會議室里的人聽不到他們說話的時候,忍不住輕輕的問到:“小倩姐姐,剛才那位莫非就是關……”
“羽。”
“真的是他?”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嘛。”
“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
“桃園三結義呀。”
“我們這是AMA,可不是三國群英傳。”小倩回眸一笑,眼里的悲傷也淡了一些。
“抱歉,我以為這里都是妖怪,沒想到會見到關二爺。”王梓話才出口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我不是說你是妖怪。因為那天那個……”
小倩打斷了他,“你這樣說也沒錯,我覺得妖怪挺好,難道你歧視妖怪?雖然吾輩中確實有些人不能平等的看待自己,但那是心態問題。”
初次相遇時小倩的開朗就讓王梓很意外,畢竟那和我們知道的聶小倩的故事相去太遠。T恤,牛仔褲,配上一雙跑步鞋,如果說關二爺的裝扮像是電視里的職場精英,那小倩的裝扮則是標準的大學應屆實習生的裝扮。這多少讓王梓有些寬心,他實在無法忍受需要著整裝的工作,每每在路上看到這樣的人,他都有種錯覺,以為這些人是要去慷慨就義,如同戰國時的武士,出征前都要把自己打扮得極盡奢華,把棺材本都背在身上再出征。而更多的人則是穿著難以名狀的正裝,走著魔幻地步伐,表情在昂揚與消沉間不斷切換。
兩人邊走邊說,路過茶水間和一間不知是誰的辦公室后便來到了一間較小的會議室。會議室里的擺設很簡單,六人坐的長桌,網面的靠背椅,桌上沒任何東西。一般公司會在這樣的會議室里放上一盆綠植吧,王梓心里這樣想著。會議室的三面是墻,雪白的墻,靠走廊一側是磨砂額落地玻璃,腰線上鏤空的AMA字樣每隔15厘米一個。正是單調到讓人嘆息的環境,如果沒有那一組三幅不知名的油畫的話。畫上畫的是花,王梓只認出了菊花至于具體是哪個品種的他完全說不上來,王梓不懂繪畫但從這些畫中洶涌溢出的生命使他看得有些入神。
“你懂畫?”
“不,只是感覺。”
“感覺?”
“很濃。”
“你說什么很濃?”小倩的眼里充滿了好奇。
“說不清楚,”王梓撓了撓頭,“我就是覺得畫這畫的人當時肯定是喝大了。”
小倩笑道:“喝醉了怎么能畫畫呢。”
“故人說李白斗酒詩百篇,喝醉了又怎么不能畫畫呢,”王梓摸摸了自己鼻子,“說不定不僅喝大了甚至邊裸奔邊作畫呢。”
小倩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胡說什么呢。快坐下。”她指了指對面的座椅。
王梓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開啟這樣的玩笑,也是臉上一紅,乖乖地在小倩對面坐下。
小倩的展開手里的文件夾在桌上攤開,取出兩份文件,倒轉后送到了王梓面前:“這是勞動合同一式兩份,你看一下然后再每一頁簽字。這些份是公司的規章制度也請在每頁上簽字。這是你的薪酬確認函,關于公司的福利計劃是這份,還有新人手冊幫助你度過試用期。大部分的內容我都會在一會的入職培訓中給你介紹到。歡迎你加入AMA。對了特別注意一下績效考核的內容,考核會聯動到你的績效工資,個人發展計劃和年終獎金的評定。”小倩一邊說一邊把眼花繚亂的資料一份份送到了王梓面前。
王梓瞪大了眼睛看著小倩,眼前的一切太過魔幻讓他有些難以置信。他清楚的記得當他第一天滾進AMA大門的時候,在三個金光閃閃的英文字母旁的右邊是同樣金光閃閃的顏體字書寫的六個大字“亞洲怪物協會”。
看著王梓驚訝得合不攏嘴的表情,小倩很嚴肅的說:“有什么不對嗎?這是我們MR部門入職的標準作業流程。”
“MR部門?”
“怪力資源部,MonsterResource”
“你們這樣搞佛祖知道嗎?”王梓顯然不是佛教徒,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用戲謔的口吻說出這樣的話,過去的三年里,這些文件就是他日常的工作。是孽緣還是孽債,這些東西又出現在他面前。此刻他也明白了,所謂的MR專員,并不是什么新奇的職位,而是他的本行。
王梓還沒來得及消沉,小倩爽快地回應了他的調侃,用一種玄之又玄的真實給了他致命一擊:“成立MR部門就是會長推動的。”
“會長?”
“就是佛祖呀。”
每一份文件王梓都簽得很快,合同基本框架完全來自勞動合同法及實施條例。績效考核方式也不復雜。福利內容無須確認可以有空再看,此刻他有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要問小倩。他把所有簽過字的文件重新推回小倩面前:“好了。我想問一件事。”
“稍等,麻煩你先把手伸過來。”
“伸手?”王梓雖人有些疑惑但還是慢慢把手伸了出去。
小倩握住了王梓的手,將他原本向上的手心轉而向下。小倩的手涼如冰霜,卻又柔如鵝絨,王梓雖不明所以但被這樣的手握著,他一點都沒有想動的意思。忽然指尖一疼,嚇得他趕緊縮手,可手卻如同被鐵鉗夾著動彈不得,一滴鮮血滴在了合同上。此刻王梓確信,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倩也是肉食動物,而他則是一只羔羊,整個AMA唯一的草食動物,唯一的一個人類。
小倩也感到王梓剛才的掙扎,只是她無論如何要完成這個任務,她抱歉的說:“很抱歉,我怕血滴到桌子上不好收拾。”
王梓看著自己的手指,手指上只是被戳破而已,血液已經凝固在皮下形成了一個針尖大小的點,而表面上卻一滴血痕都沒有。王梓很快恢復了鎮定,決定來AMA時他就知道自己是羊入狼群:“沒關系,只是應激反應。這種簽約方式還真傳統。”說完又揉了揉鼻子。
血滴在合同上,瞬間便消失無蹤,小倩還一邊收拾整理桌上的資料一邊解釋到:“血液中有你的靈魂信息。我們這里既沒有仲裁也沒有法院,但如果違背合同必然會付出對等的代價。好了此刻起你就是AMA的一員了。”
王梓低聲嘟囔了句謝謝,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輕了,想再說一遍小倩已經先說到:“你剛才想問什么?”
王梓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一疼讓他都忘記了自己的要問的事情:“你剛才說會長是佛祖,可是佛祖怎么會是會長呢。這說不通啊。”
“哪里說不通?”
“佛祖不是涅槃了嗎?”
“看不出你還挺八卦的嘛。”
“八卦?”王梓因覺得受到污蔑而有些愕然,他自認為自己是個很不八卦的事情,或者說是個八卦絕緣體,本著不信、不傳的原則,各種八卦圈的人往往繞著他走,無論是想聽八卦的人和想傳八卦的人都一樣。
他想要反駁小倩已經接著說了下去:“你說不對也不錯,接著我會給你做個入職培訓,讓你了解一下我們AMA的歷史,愿景,架構等等。聽過之后對你的問題應該會有所幫助。”
王梓一下子被吊起了興趣,立刻取出手準備打開了錄音功能他不想錯過任何信息。三天前憑著一股熱情答應了加入AMA,但冷靜下來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AMA是做什么的,自己又要來做什么。雖然有自己的特殊情況,但以一個有三年工作經驗的人力資源工作者來說,這樣輕率地選擇一份職業非常不可思議。如今初來乍到有個人能給他做一次詳細的解說王梓真是有一種謝天謝地的感覺。
王梓之前的公司屬于零售行業,雖然也做入職培訓,但并不重視這樣的工作。王梓此刻突然有些內疚,那些年公司中來來去去的人,他們有多少人是抱著和自己今天相同的不安來到公司的,有多少加入公司不到兩周就離開公司的閃現族,可能只是在加入公司的最初缺少一次認真的對待。
小倩不知道王梓的腦袋里翻涌的這些想法,見王梓掏出手機峨眉微微一蹙,以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王梓說到:“你是想錄音吧。我建議你不要,不是說內容見不得光,而是我們的聲音是錄不進去的。”
王梓一愣,連說抱歉抱歉,關上了手機。
小倩再次展現出她和善的微笑說到:“其實你知道嗎,據說大多數情況下,會議上的錄音,錄音的人不僅回去不會聽,因為已經錄音了,錄音不刪除就不會消失。會議上也不會認真聽,畢竟已經錄音了,以后可以聽。最后明明因為重要才錄音,結果事與愿違反到沒有記住任何事。”
王梓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露出了尷尬的微笑:“好像是這樣。”不用說別人,這樣的經歷王梓在大學時早已非常熟悉。大二時微積分掛科便是因為要在最后一周聽完一學期課程的內容,但在聽了1個小時的錄音后,王梓便放棄了,在沒有情景互動的情況下,干枯地聽課程內容,難度呈幾何級數上升,明明有疑問的地方卻沒有人提問,明明很簡單的地方卻有人提問,單是這兩種困境,錄音中的內容好像是另一種語言。原來還有這樣的研究,看來不是自己意志不堅定的問題。
“當然對于目標堅定,意志力強的人來說,錄音還是不錯的工具。”小倩邊說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連接上便攜式投影儀。
筆記本是最新款的FriendbookPro,輕薄小巧。真是一群新潮的妖怪,王梓心里嘀咕著,會不會他們還有用ERP系統。
PPT首頁是AMA巨大的Logo和一句讓人彈眼落睛的口號:“斬妖除魔,和氣生財。”
“這是誰想的?”王梓將內心的咆哮轉換成一句輕描淡寫的疑問句。
“董事們開了好幾天會才決定的。很容易記住吧。企業愿景和文化都包含在里面,還朗朗上口。”小倩回答得越認真,王梓心中就越是萬馬奔騰,他下意識地撓著腦袋,提醒自己把話憋回去:和氣生財,妖怪們還要發財嗎?貨幣發行是哪里?燒紙嗎?幾兆都可以燒給你哦。
門會議室的門忽然打開了。
“你來了呀。”聲音爽朗過頭反而給人一種輕佻的感覺。話顯然是對王梓說的。來人四十來歲一身夏威夷式寬大花襯衫,沙灘褲,漁夫帽,亮黃色的洞洞鞋,小小的會議室因為這個人的出現馬上有了沙灘的感覺。濃密的深褐色絡腮胡子讓人看看不出原來的臉型,胸前的口袋露出半截墨鏡,想來是進入室內才摘下來的。
那人摘下漁夫帽,露出一頭棕色的卷發,“外面可真熱。小姑娘鬼我可以帶走他了嗎?”
小倩面帶難色說到:“還沒給他做入職培訓呢。佛爺就不能換個稱呼,小姑娘鬼多奇怪呀。”
那人笑嘻嘻地說:“小姑娘鬼,我叫得挺順口,到是你叫我佛爺這個稱呼得改改,有會長一個佛爺就夠了。那個什么培訓我給他做就行了,實地教學。”說著便對王梓招招手要他一起走。
小倩知道攔不住這個人,無奈地說:“做入職培訓可是會長的交待的。侯爺不要為難我。”
聽到是會長的吩咐,這人嘖了一聲,看來對會長他還是有所忌憚,他摸了一下后頸隨即又恢復了嬉笑的樣子:“會長那我自會關照。有事算我的。”
王梓正不知該走該留,小倩看出了他的為難,也知道侯爺雖然常常不守規矩卻是公司業務上的一把手,會長手下的得力干將,最主要妖品可靠,既然他愿意承擔責任也就順水推舟地說:“既然侯爺這么說,那回頭我把資料發到你郵箱,郵箱地址和初試密碼在剛才給你的文件里。新人的事情就麻煩侯爺了。”
侯爺笑呵呵地說:“好說,好說。還是小倩姑娘通情達理,小兄弟我們走吧。”說完走出了會議室。
王梓帶上隨身攜帶的雙肩包向小倩微微一躬身匆匆地走出了會議室,和在外等候的侯爺一同走了出了AMA的大門。
小店的門面只有5個平方左右,貨架上各種飲料,零食,方便面,不知產地的玩具掛在柜臺外吸引來往的小孩,空調下老板老板穿著背心短褲躺仰面靠在藤椅上看著手機。對于突然從后面庫房走出了侯爺和王梓毫不在意。到是侯爺主動和他打了招呼:“老板生意怎么樣。”
老板看放下手機看了侯爺一眼沒有答話,反而問到:“帶新人了?”
“哈哈,沒辦法人手不足。”侯爺打了個哈哈,“王梓來和朱老板打個招呼。”
為何從AMA大門出來居然會直接來到這個街邊的小賣部,王梓毫無頭緒,但不知所措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聽到侯爺叫自己他立馬回過神來。可還沒說話那個朱老板揮揮手又打斷了他煩躁的說:“行了,你們快出去,地方這么小,擠著你們不熱嗎?”說完又重新抬起了手機不再看二人。
侯爺也不生氣,王梓跟著侯爺走出小賣部,只聽身后的朱老板又叫到:“門關上。”
滾燙的熱浪讓王梓一下子喘不過氣來,呼吸間好像嘴上咬著個剛出爐的肉包子。如果有世界上最偉大的方面投票,王梓一定會把票投給空調。
一旁的侯爺到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帶上漁夫帽,從襯衣口袋取出太陽鏡帶上,雖然嘴上沒說,看神情完全是快樂的一天要開始了的樣子。
王梓從熱浪中緩過一口氣,問到:“侯爺,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侯爺嘖了一聲,“都說了叫我侯哥。我還年輕著呢,都被你們叫老了,尤其是哪個小姑娘鬼。跟我來吧,就在附近。”
“我叫你一聲侯哥,你要是回我一句二師弟我不是成豬了嗎?”王梓和侯爺居然開起了玩笑,全然沒有和小倩在AMA時的拘謹。
沒等到侯爺的回答,卻聽到背后小店里朱老板的咆哮:“豬怎么了?豬惹你了?你知道豬肉多值錢嗎?”
這突如其來的咆哮不僅嚇了王梓一跳,也引得路上的行人紛紛回頭觀望。
王梓指了指身后,侯爺點了點頭。兩人不再在小店門口停留,王梓跟著侯爺沿著馬路向東走去。
侯爺的在附近確切的距離是3.14公里。在高達35攝氏度的氣溫下,王梓跟著侯爺來到目的地時已經汗濕重衫。目的地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咖啡館,直到侯爺來開了咖啡館的門,王梓才注意到這里居然有一家咖啡館,何以如此不起眼,王梓百思不得其解,咖啡店橘紅色的門面相比周邊的便利店、五金店、包子鋪等頗有點鶴立雞群的感覺。
走進咖啡館,店里的陳設頗為簡單,沙發和矮桌,高腳椅,沿街的落地窗,無一不是咖啡店的標配。侯爺開門時,門上的鈴鐺發出悅耳的聲音,一個高瘦的年輕小伙子從后廚來到吧臺后。
“兩位要點些什么。”
“冰美式大杯多冰。你呢?”侯爺轉頭問身后的王梓。
“一樣。”能在步行3公里后有個能吹空調的地方王梓已經生出了夫復何求的感慨,再加一杯冰美式可以說是死而無憾了。
“那就兩杯。”侯爺轉向把臺后的小伙子“外面真是熱死了。”
“是呀,最近連續都高溫呢。你們先坐,做好我給您送來。”
“好的,謝謝,我們就坐墻邊的位置。”
王梓和侯爺在桌前坐下,侯爺從襯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牙簽叼在嘴里。王梓別過臉,這畫面不管怎么想都有點惡心。
伴隨著咖啡機發出研磨聲,咖啡豆的香味開始在室內蔓延開。
“聞到沒?”侯爺悠悠地問到。
“很香但感覺很燥。”
“你鼻子到不錯”
“時好時壞”
不一會,咖啡送到了桌上。
“小伙子,你等一下。”侯爺忽然叫住了小伙,“我剛才就一直在看,這小伙子長得好像一個人。”
“你說的是誰?”王梓問到。
“小伙子你過來。你認不認識林永嘉?”
小伙子微笑的搖搖頭“不認識。”
侯爺一把抓住小伙子的手腕,對王梓說到:“像不像林永嘉?你好好仔細看看。”
雖然叫王梓看看,但侯爺自己卻閉上了眼睛。小伙子忽然被人抓住手腕用力想掙脫,可這中年大叔的手掌卻如同鋼箍。
“你好好仔細看看。”是王梓和侯爺約好的暗號。
王梓確實在好好的看,小伙子一轉頭就看見,王梓雙目赤紅,瞳孔中金光四射。小伙子霎時變了臉色,也變了色,變了形,化作了一團黑煙便要遁走。可那被侯爺抓住的手腕無論如何也變化不成,仍是牢牢地扣在侯爺的手中。
侯爺嘿嘿一笑,喝問道:“還要不要真身?”說完口中牙簽一揮,寸許的牙簽變成了一根2米多的長棍,侯爺做勢要打,直向咖啡機砸去。
“大仙饒命。”那黑煙重又化為人形,跪在了二人面前,侯爺手中的長棍將將要落在咖啡機上的時候停住了。
侯爺微微一笑,長棍重又變回了牙簽咬在嘴上,從褲兜里摸出了一張符往那小伙子的頭頂一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邊王梓的眼睛也恢復了正常。
從侯爺抓住小伙子的手腕到此刻給他貼上靈符不過幾秒的時間。一切很快恢復了平靜。侯爺和王梓舒舒服服的喝著咖啡,小伙子頭頂貼著符,老老實實地坐在一邊。窗外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里面發生的一切。
侯爺嘬了一口咖啡,吐了吐舌頭:“這種藥水一樣的東西怎么這么多人喜歡喝。”盡管抱怨,侯爺還是又喝了一口,對王梓說:“現在開始現場教學。知道這是什么妖了嗎?”
“咖啡……機……妖?”王梓說得吞吞吐吐,從古至今從未聽說過有咖啡機妖,古代連咖啡機也不會有,但眼前看到的事實讓他不得不承認,世上真的有咖啡機妖。
侯爺看他說得吞吞吐吐,哈哈大笑:“沒想到吧。”侯爺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顯然對這次安排很滿意“關于他的來歷就讓他自己來說吧。”
聽侯爺這么說,一直安安靜靜坐著的小伙子,開始說話,聲音如同幼童和之前的全然不同:“我只記得有一天,突然我開始能聽懂這個男人說話,”小伙子指著自己的臉。
王梓突然明白過來,這咖啡機妖是化做了別人的樣子,他唰的一下站了起來,“你把這個人怎么樣了?”
侯爺咧嘴一笑沒有說話,咖啡機妖不緊不慢地接著說:“他在后面睡著了。每當他睡著的時候我就代替他來做事,最近他睡的越來越多,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店里。”
“你吸了他的精魄?”王梓不依不饒。
侯爺幾乎把嘴里的咖啡噴了出來,那咖啡機妖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如果說吃,我勉強算是吃電,你看插座還插著。他只是累了,雖然把店改成了24小時營業,但為了不增加成本也沒多請人,所以夜班幾乎都是他自己在上。原本還有妻子可以幫忙,自從妻子懷孕后漸漸的也來的少了,應該到快生的時候了。老家的父母來幫忙照顧妻子,但對店里的事情一點也幫不上忙。妻子擔心他過勞挺著大肚子來過幾次,但每次都很快就被趕回去,有一次還大吵了一架,說是一脈單傳,保重孩子最重要,好像也是那次之后妻子就不再來了。一到沒有人的時候,這個人就開始碎碎念著,房貸,租金,以后孩子的學費,家里老人養老。”
妖怪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慢慢陳述著他知道的事實:“對不起,岔遠了。你們是想問我的來歷的對吧。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最初有意識的時候就只記得幫助他,有人在祈愿能有人幫助他,還有用我做了杯咖啡。”
“是店長的妻子吧。”王梓問到。
“也許,畢竟除了他就只有她妻子會使用。但我沒看到,所以無法保證。如果是他妻子會令你高興些嗎?”
“也不是高興。但總覺得應該是這樣。”
“原來如此。”
侯爺一拍大腿:“好了就是這么回事,這就是入職培訓第一章,關于妖怪的產生。妖怪大部分都是源自于人類的愿望,善意的、惡意的,是祈禱、或詛咒。產生的妖的性質大部分和愿望本身相關。就像你眼前看到的是源自于善意的祈愿。”
“好像田螺姑娘。”
“錯了錯了,田螺姑娘是下節課的內容。現在說這個可不行。偵探小說你不跳過第一章直接讀第二章。”
“可我們不是偵探小說。”
“總之不能跳級。然后就說到我們AMA的職責,找出善意之妖,保護他們,消滅惡意之妖。其中MR部門則是要從中吸納有用的人才,不、妖才。”侯爺翹起了二郎腿。
“這個之后怎么辦?”王梓看向咖啡機妖。
侯爺輕描淡寫地說:“讓他繼續留在這就行了。”然后轉向咖啡機妖,“你也聽到了吧?總之我們是一伙的,以后你還是繼續留在這。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有問題可以打我手機。”
咖啡機妖點了點頭。
“很好,既然你同意了,那就在這按個手印”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符,符上天書般不知道寫的什么東西,但是明顯在中間空白了一塊,“然后說出你的正名。”
這時咖啡機妖猶豫了起來。王梓則向侯爺投去了疑問的目光。
“妖一出生便會有一個正名。正名一旦被別人知道,生死大半就操之人手了。”侯爺一邊向王梓解釋,一邊凝視著這咖啡機妖,“這張符是會長特制,簽了這張符,如果善妖有危險我們馬上就會知道。”侯爺的話后半句當然是,說給這咖啡機妖聽的,但他的眼神說的卻是,如果不同意便當場要把他打回原形。
“尹力。”說完,那妖怪把手按上了符紙,符紙上空白處果然出現了‘尹力’兩個字。
侯爺收回符紙揣進口袋,笑呵呵地說:“很好很好大功告成。接著得給你起個名字。你就叫……‘小豆’吧,咖啡機磨咖啡豆,的小豆。”說完笑得更開心了。
尹力默默念著這個名字,漸漸露出了笑容。
“延展知識,小豆你猜猜我的名字。”侯爺忽然改用了一種狡黠的目光看著小豆。
“火眼金睛,如意金箍棒,齊天大圣,斗戰勝佛,行者孫悟空,美猴王。”小豆邊說邊看向王梓,“只是為什么……你明明是人。”
王梓被小豆看得心中一緊,他知道小豆的為什么是想問為什么他會有火眼金睛。
侯爺接過話:“不錯,不錯。火眼金睛的事情,你得幫我保密。剛才說的,妖來自于人的祈愿,同樣妖可以從祈愿的人的頭腦里直接獲得需要的知識,但是卻無法獲得記憶。小豆,你是怎么猜出我的名字的。”
小豆略一思索:“我就是知道,火眼金睛加金箍棒等于孫悟空。就如同我知道怎么做咖啡。”
“記憶就不行嗎?”王梓嘆息到。
小豆似是看穿了王梓的心思,平靜地說:“我能記得那人使用我的的方式,每個人做咖啡的節奏力度都有不同,那節奏應該是他的妻子。”
“原來如此。”王梓如釋重負,“對了,你代替他看店不會有人懷疑嗎?”
“我會共享我的記憶給他,他只會以為自己打了個盹。”
走出咖啡店,已是午后1點,這實在不是個適合待在室外的時間。但侯爺還是執意步行,才走出沒幾步,王梓就聽到背后咖啡店門打開時清脆的鈴聲。好想吹空調啊。
“孫悟空并不是你的正名?”
“不是。”
“可所有人都知道你應該叫孫悟空。”
“打個比方,佛祖早已涅槃,但此刻的會長也是如假包換的佛祖。你明白了嗎?這個以后再說”侯爺忽然轉換了話題,”關于火眼金睛的事情,那些妖怪既然說出了正名都不用擔心會泄密,但在AMA中絕對需要保密。如果讓會長知道我把火眼金睛給了你,怕是又要把我壓會五行山下。”
王梓發現侯爺是真的怕會長:“你很怕會長,那你不怕關二爺?”
侯爺撓撓頭:“二爺確實很強。以祈愿的量來說,算得上是董事會候補。會長最麻煩的地方是概念上克制我。一天你也消化不了這么多事情。慢慢來吧。走去吃拉面吧。”
“吃拉面?那多熱啊。”
“當然有空調的嘛。”
“多遠呀。”
“不遠走走就到了。”
“你到哪不是走。”
路上的車排起了長龍,引擎蓋上蒸騰的熱氣,讓這個城市看起來如此不真實。內環中環外環,每一環都高樓林立。即使是成長在這座城市里的人,大多數也記不得地下究竟有多少條地鐵線。這里有兩千四百萬常駐人口,每天人們都在祈愿,為七情六欲,因貪嗔癡,或者因為愛。
喝完拉面湯,王梓已經汗流浹背。果然空調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王梓益發堅定了自己的
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