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舟應了一聲，開始慢慢吃自己的。

苦玉盅特別好吃，獨活在旁邊用叉子將晏兮想吃的雞腿劃成絲絲，晏兮在換牙，牙齦稍微發炎，沒辦法去啃太硬的東西。

苦玉盅清淡下火，劉廚子真的是用心了。

看著澄亮的湯，將苦瓜心掏空，把混了鹽巴，醬油，蔥姜蒜等等再加入一個蛋清調勻的肉末塞進去，之后吧苦瓜切成一節一節的，放在高湯里燜煮一下，然后再用筷子夾到罐里，放入在高湯里一同煮熟片好的冬瓜擺在罐里，最后盛入湯然后蓋子蓋好，一個罐子一個托碟，上面放好絹布和湯匙，高門戶的儀式感顯現。

晏兮很快就吃飽了，但是米飯卻還沒上，晏青舟也吃的差不多，兩人剛打算告辭，卻發現后院有些什么吵鬧，晏兮看看晏青舟，晏青舟皺皺眉：“兮兮想去看嗎？”

“想。”晏兮點點頭。

“那是后院，爹不方便過去，你去吧，爹還有點事情，等會直接去府門口，家里有車夫來接你的。”晏青舟說道。

“好。”晏兮點點頭，帶著獨活就往后院走去，留下晏青舟看著楊府主堂沉思。

后院幾個夫人都聚集在一個柴房門前一起討論著什么，晏兮走進一看，原是她見過的那個婢女，衣衫不整的在柴房里，發絲凌亂，身上青青紫紫，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仿佛死了一樣的婢女，在看到晏兮臉的一瞬間，露出一個笑，蒼白而無力，看著那些夫人們指指點點，大聲道：“奴婢是被人強奸的，強奸奴婢的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嫡子，他們用奴婢的家人以做要挾，奴婢將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請小姐照顧好奴婢的家人。”

楊府沒有小姐，那些人都冷眼旁觀者著，不知道這聲小姐叫的都是誰，除了晏兮。

晏兮沒出聲，獨活也是靜靜的看著，楊家的主母到了，各位夫人紛紛讓路請主母夫人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這個婢子忽然站起身，往墻上撞去，就在那一瞬間，死了，眼睛還直直地看著晏兮的方向。

晏兮轉身帶著獨活走了，慢慢道：“她很勇敢，只是她未曾經世事，她一個婢子被一個高官家的人纏著是不可能會有好結果的，我能護著她一時，也算是報了恩。”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狠心，當時就應該帶她走，且不說楊家給不給人，這已經算是別人的家事了，貿然插手別人的家事，我也并非良善之輩。”晏兮嘆了口氣，“你去查查，給她的家人百兩銀子，速速離開皇城就行了。”

“是。”獨活道，“等回府了就去辦。”

“走吧。”

晏兮其實內心還挺悵然的，在這個時代還是很看重地位的，那那個婆子到底是在給她示威么？

“獨活，你半夜時分把太常寺少卿府給著了，聽見了嗎？”晏兮淡淡道，

會有人幫她處理好后面的事情的，兩個兄長幾乎就是已經住在宮內了，宮內至少比宮外安全。

“上車吧小姐。”車夫早早就在等著了，里面那個楊大人還在給人道歉，家里刁奴攪壞了筵席。

晏兮定定地看了楊府牌匾，半晌道：“走吧。”

楊家見風使舵不長久，難道不正是她想看見的嗎？

晏兮回了府后，劉廚子還要過兩日才能回來，反正這兩日晏兮也絲毫沒有胃口，到房間后看見自己讓人做好的畫架，還有些宣紙。

剛好上次用剩下的炭筆留了一節。

晏兮努力回想那個婢子死的時候是怎樣的，又想起第一次見面時那個溫柔的笑意，當真是朝為紅顏暮為枯骨，但是她太怕了，膽小，就算是為她撐腰只會把事情向更深處推。

她還不如讓那婆子撒了氣后活下去，只要人活著就有希望啊，晏兮想的越來越多，她想，前世她老師死前是不是也是那樣絕望無助，所以才跳了江，或許是老師太累了。

晏兮其實很害怕，她從前看過電視劇《步步驚心》，靠一己之力如何能改變歷史？馬爾泰若曦知道所有人的結局唯獨不知道她自己，最后郁郁而終，在這個未曾記入史冊的架空王朝，不知結局所以步步維艱。

她想的越來越亂，手上下筆也越來越粗獷，上色之時重墨渲染，朱色交叉更是斑駁。

畫面是那個婢子，穿著大紅色的衣裳掩蓋了所有傷痕跪在懸崖邊凝視著深淵。

算是為她哀悼了吧。

晏兮沉沉睡去，不時有婢子進來添香添暖，晏兮毫不在意。

翌日，獨活進房間為晏兮梳洗，道：“小姐，聽聞昨日不知何人將洪府柴房區連著一片兒的后園子包括亭榭走廊都燒的干干凈凈，最主要的是那位嫡子，燒傷嚴重，現在直接拿了令牌去請太醫治療了。”

梳洗好后，晏兮站起身：“干得不錯，今日你留在家里為我看著。”

書房。

“給爹爹請安。”晏兮行了禮，“今日爹爹可準許幾個嬤嬤帶晏兮出去？”

“可以你若有你想要的東西，直接去買回來。”晏青舟道，“爹給你兩百兩，不夠的話再使人上府上拿，很久才出去一次，要開心的回來。”

“好的，謝謝爹爹！”晏兮展顏一笑，把銀票揣在自己的小荷包里。

得了老父親的允準后，幾個嬤嬤就帶著她出去，她走到街上，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晏兮很少出府，看著物是人非的街巷，總感覺有些經年的味道。

“聽說楊府大人暴斃死了，他的壽辰可是都還沒過完就沒了！”

“哪曉得啊，你們知道嗎，這個楊大人生前不知道貪污了多少，那證據都貼在了他家大門上！”

“那些楊府的夫人小妾都流放了！孩子都是流放邊疆啊！”

“大快人心啊！”

晏兮靜靜地聽著毫無表情，她想起那天晏青舟好像說了什么話，現在想起來好像說的是。

“你既然不喜歡他，阿爹也不喜歡，那阿爹就送他去見你母親吧，為他的不尊重給你娘親折罪。”

張嬤嬤說：“小姐，你看那糖人，喜歡嗎？喜歡嬤嬤就給你買一個回來。”

糖人鋪子旁是街肆的角落，角落蜷縮著一個身影，黑撲撲的衣裳，似乎是很久沒有清洗的樣子，身體干癟，骨瘦如柴，完全不像一個正常人，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但是晏兮卻定住了，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第一條就是感知角色情緒的變化，她感覺那個人正在注視著她，感覺就是太相似了柔和又凌厲。

頭發不知多久沒有清洗過已經變成了一團糟了遮住了臉。

晏兮的心狠狠地調跳了一下，動了動嘴：“嬤嬤，帶我去買糖人，但是我想吃旁邊的糖葫蘆。”

不知道為什么晏兮感覺自己說話有點沒有一點邏輯，她突然一瞬間有些不敢靠近。

嬤嬤雖然感覺有些詫異，但是一想到這小姐從小就有主意，也并未反駁，牽著她就向角落那塊走去。

越來越近了，晏兮覺得自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