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

少女嗤笑一聲，抱臂：“盧阿姨，我不覺得咱倆有什么誤會。

我爸爸整天不回家在你這里不是誤會；為了你打我不是誤會，想要跟你結(jié)婚幫你養(yǎng)個女兒更不是誤會！

你說呢？”

盧云芬狀似驚訝，半晌無奈搖搖頭：“就因為這些，你敵視我？”

話中語氣仿佛在說“果然是個孩子，為這點事生氣”。

“這些還不夠嗎？”

鐘展顏被她的不以為意激得眼眶發(fā)紅：“盧阿姨，你一定要將爸爸完全奪走才算完嗎？”

“孩子，你還沒搞懂現(xiàn)狀。

你看看我們這個時代，哪有男人死了老婆不二婚、專心致志照顧孩子的？你爸爸為你堅持十幾年，已是十分了不得。

怎么，你還想霸著你爸爸一輩子嗎？”

盧云芬神色溫和，吐出的話卻令人扎心不已，至少不過二八年華的鐘展顏受不住。

“你……?。　?/p>

盧云芬不給她發(fā)揮口才的余地，溫和的表情一掃而空，像一只怪獸終于撕去偽裝的人皮，露出內(nèi)里猙獰的本質(zhì)。

“小孩，你占著你爸爸十幾年，該松手讓你爸爸松快松快，這世上沒有誰是生來就屬于誰的?！?/p>

“我記得樹開曾經(jīng)說過，你最開始并不反對他再婚，這就說明你同意父親再組家庭，同意你們兩個人的生活中多一些人。

既然如此……你何故因我與你父親試婚就對我反感成這樣？”

何故？

其實鐘展顏也說不上來。

她只是莫名地感覺這個女人會奪走她的父親，而她……她不愿。

或許只是一點算不上證據(jù)的直覺，但有時候，正是一點點直覺，決定成敗。

“我不管，”她說，“總之我不要你們結(jié)婚，如果你們敢結(jié)婚，我就死給你們看！”

說完少女不再看盧云芬，直接拉開門氣勢洶洶地離開。

“死給我們看……呵?！?/p>

“真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啊?！?/p>

女人輕聲呢喃一句，眼中漫過一絲陰郁。

說到底，在女兒與女人之間，鐘樹開最終選擇的還是女兒。

哪怕做出選擇時再惱怒，咆哮得再大聲，他該要選的時候，依然會站在女兒那一頭。

眼下幾次看來男人似乎總是在幫她，其實更多的是在教訓(xùn)女兒，鐘展顏畢竟還小，有時生氣起來口不擇言，說出的話太難聽，這才惹怒了男人。

如果鐘展顏稍微克制住自己，對父親有依據(jù)地、明確地表達(dá)出自己對她的不接受，男人或許會猶豫，但一定不會手軟。

唉，看來要與鐘樹開在一起，必須得搞定鐘展顏這個小孩。

女人手指點點唇角，一派冷然。

………………

鐘展顏與盧云芬不歡而散之后，隔三差五就要攪和一下父親的“約會”，弄得鐘樹開狼狽又尷尬。

好在少女很快就進(jìn)入高三沖刺階段，吃住都不得不在學(xué)校解決，兩周才回家一次。

回了家也沉浸在茫茫題海之中，沒有工夫管父親的感情進(jìn)展。

鐘樹開著實狠狠松了一口氣。

總算能安安生生地過日子！

女兒即將面臨人生中第一個重要考驗，鐘樹開不想錯過，而且女兒不再鬧騰，恢復(fù)了以前懂事的樣子。

是以慢慢的留在家里的時間越來越多。

——當(dāng)然是工作之余，畢竟還得養(yǎng)家糊口嘞。

或許是父親切實的做法安了少女的心，也或許她也累了，懶得再摻和父親的感情生活。

總之高考之后的兩年內(nèi)，鐘展顏不再明確表達(dá)出自己的反對態(tài)度，也不再時不時插一腳，破壞兩人的約會。

鐘展顏二十歲生日那一天，她接到父親的電話。

“小顏，你現(xiàn)在忙不忙??？今天你生日，你盧阿姨說要慶祝慶祝，晚上一起吃個便飯？”

父親在那頭，她在這頭，只有看不見的信號將兩人的聲音相連。

鐘展顏大學(xué)報的中文系，平時課業(yè)負(fù)擔(dān)不重，但看書閱讀的卻不少。

父親打電話來時她正在讀龍應(yīng)臺的《目送》：

“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

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她與爸爸，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收回思緒，她看一眼時間，對父親說道：“好啊，你們定好地方?jīng)]？需要我來找地方嗎？”

“不用不用，爸爸定好了，我們快到學(xué)校了，你到學(xué)校門口等著?！?/p>

鐘樹開笑回，隱約能聽見那頭盧云芬輕柔的聲音：“怎么說，她同意了嗎？”

父親約莫對她點了頭，頓好一會兒才繼續(xù)出聲：“小顏，聽見沒有？”

“聽見了?！?/p>

鐘展顏答。

人都快到學(xué)校了，她怎么也沒法叫父親白白來一趟吧，除了同意還能怎樣。

“那爸爸先掛電話，馬上到?。　?/p>

說著就掛斷了。

鐘展顏放下磚塊一樣的電話，起身去洗了把臉，對著鏡子稍微整理一番就直接出門，一點裝扮自己的欲望都沒有。

三人很快碰上面。

“盧婕不來?。俊?/p>

鐘展顏坐上她爸的車，不甚在意地提了一句。

盧云芬坐在副駕駛座上，聞言轉(zhuǎn)過頭對她笑道：“小婕很快就要高考，我就沒叫她來……展顏你不會介意對吧？”

“誒反正你倆沒說上幾句話，”鐘樹開怕女兒多想，連忙補上一句，“我們來就夠了?！?/p>

鐘展顏被父親與盧云芬這幾年來越發(fā)默契的配合逗笑：“我就隨便問問，怎么你們整得像是要打仗似的?！?/p>

打仗，嚴(yán)陣以待。

“啊……這樣哈哈哈……”

經(jīng)她這么一說，鐘樹開有點尷尬，含糊了幾句就開車往目的地去。

這些年鐘樹開的生意走上正軌，規(guī)模擴(kuò)大許多，也有余力買房買車。

這不去年就買了一輛，不貴，但勝在寬敞，多坐幾個人都綽綽有余。

鐘展顏百無聊賴地看窗外飛速飄過的風(fēng)景，盧云芬一反常態(tài)沒有與鐘樹開說笑，而鐘樹開……

沒人說話他一開車的也不好突然起頭啊。

于是三個人就這么一路沉默著來到飯店。

一點沒有親人之間溫馨和諧的氣氛。

鐘展顏收回視線，不經(jīng)意間掃到后視鏡，正巧前座的盧云芬也在看。

女人毫無溫度地通過后視鏡看她，見她發(fā)現(xiàn)，還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莫名詭異。

……她要做什么？

今天的生日宴，真的只是生日宴這樣簡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