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非夜的臉色頓時異常難看，席間的眾人皆是看向蘇朧煙，這分明是在嘲笑她的。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岸猶唱后庭花。當真頗有冤枉那些秦淮女子了。那些隔岸猶唱后庭花的女子，不過是被見風使舵的須眉男子，無可奈何脅迫所為罷了。人們不去指責譴責那些小人，卻把一盆臟水潑在了無權無勢的小女子身上，豈不是悲哀！”

蘇朧煙站起來控訴道，她甚少這般鋒芒畢露，只是你若不作聲，那這群人便理所當然的認為是你已經默認了。

而且這沈龍娣明明是個聰明人，現在卻不知如何想的，竟是公然來挑釁她。

蘇朧煙的大哥現在是風頭正盛的宰相，她是安奕梟剛封的縣主，即便是心里這般想著，也不該在宴席上將這事說不出來。

果然，安奕梟的臉色變了變，但他尚未說話，沈龍娣便已經站了起來，“清平縣主這話是在指責陛下嗎？逼迫？罪臣之女理應受到懲罰，這也是理所應當的，何來逼迫一說。”

蘇朧煙抬眸看了沈龍娣一眼這話自是在理，只是她忘了，蘇家是冤判，是蘇家的賬本送安奕梟上了龍椅，沈龍娣這一說，倒是更突顯出蘇朧煙的無辜。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時，安奕儒卻站了起來，對坐在龍椅上的安奕梟行了一禮才道：“臣弟對清平縣主的話深以為然，縱然家中有人倒行逆施，然這些閨中女子何其無辜，所以臣弟請求陛下，廢除官妓。”

蘇朧煙意外的看向安奕儒，她想不到，位高權重的皇子會有這般心思，而安奕儒亦是看向她，微微的點了點頭。

安非夜將這些動作看在眼里，心里頭泛了些酸味，明明是他該說的話，卻被安奕儒給搶了去了。

安非夜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蘇朧煙的身邊，同她并肩站著，“五皇子此言差矣，不是所有的閨閣女子都不諳世事的，”說著，他看了坐在太后身邊的沈龍娣一眼，“有罪必罰是應當的，但這官妓一事，臣同五皇子的觀點一樣，是該廢除了。臣曾見過朝廷命官，荒淫無道，戲耍于諸官妓之中，廢除官妓，且官員不得狎妓，于朝廷清明或有幫助。”

要說最了解安奕梟的人，便是安非夜，而最了解安非夜的人又非蘇朧煙莫屬。

安非夜這話一出，蘇朧煙便了然了，要安奕梟為著一個女子去廢除一直推行的官妓制度，那是不可能的，畢竟他現在是皇帝了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事，他不能做。

而安非夜卻給他指了條明路。

若是牽扯到朝廷官員這事就另當別論了。

果然，安非夜話剛落音，安奕梟便說話了，“蘇愛卿，明日你們三人一道進宮，商議此事。”

沈龍娣雙目如同燃了火一般，竟然如此失敗。

趁著眾人返回座位之際，她回頭笑著對太后說了幾句，只見太后微微點了點頭。

而后的宮宴如常進行，但卻因為之前的事，少了些情趣。

尤其是安非夜，本來便時常冷著臉，現在的臉色更黑，恨不得立時便帶著蘇朧煙離開這里。

太后也有些索然無味，等殿中的舞姬盡數退下時，她看著蘇朧煙道：“哀家猶記得你母親當年也是在宮宴上，一曲秦箏名揚天下，這么多年過去了，哀家再未聽過那般的箏聲，聽聞你盡得你母親的真傳，不知能否為哀家再撥一曲。”

蘇朧煙看向坐在太后身邊的沈龍娣，她一臉的得意，高抬起下巴，那模樣當真如同在看一個妓子。

安非夜的臉色已經陰沉的可怕，仿佛下一刻便要爆發一般。

蘇朧煙的手安撫的拍了拍他的，她今日，真的沒打算吃虧。

她起身，款款走到大殿中央，身上的衣衫仿佛活了一般，讓人移不開眼。

“臣女多謝太后娘娘抬愛，臣女比之母親尚不及十之一二，但太后娘娘吩咐，實不敢辭。但臣女自知箏聲粗陋，恐擾了娘娘雅興，素聞沈姑娘舞技一流，所以臣女想請沈姑娘幫忙，從旁舞蹈，不知沈姑娘意下如何？”

沈龍娣確實會舞，而且舞技純熟，聽蘇朧煙這般說，她自是欣然接受。

但卻是笑盈盈的稱要去準備一番。

她今日便要在這大殿之上，讓安非夜好好瞧瞧，誰才是真正能配得上他的人。

沈龍娣離席，蘇朧煙的話卻還未說完，她對著安奕梟，請求讓她挑一個舞姬，同沈龍娣一道舞蹈。

雖然蘇朧煙沒有別的意思，但在沈弘的眼里，蘇朧煙讓自己的女兒同舞姬一同舞蹈，已經是在侮辱她了。

本以為皇帝為了全沈龍娣的面子，會拒絕，但卻沒想到，皇帝居然同意了。

蘇朧煙找來的人當然是成茹嵐，她這一番，不止要讓沈龍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更是全了她跟成茹嵐當年的約定。

沈龍娣回來時，已經換了衣裳，長長的水袖曵地而來。

不得不說，沈龍娣確實是個美人，不同于蘇朧煙的溫婉，不同于成茹嵐的大方，她的美帶著一股嫵媚，還未曾起舞，便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她命人在地上整齊的鋪了一大塊白布，一盆墨也被端了上來。

這沈龍娣不止善舞，還極善丹青，看著她的這番舉動，蘇朧煙心中了然。

她看了成茹嵐一眼，眼里含的情緒太多，但成茹嵐卻是低頭濕潤了眼睛。

旁邊琴師的一把秦箏搬了過來，蘇朧煙試了試，比起鳳吟，差了許多，但宮中用的箏，也不算太差。

相比較于沈龍娣的志得意滿，蘇朧煙跟成茹嵐卻顯得平靜了許多。

成茹嵐便是連衣裳都沒換，還是之前跳舞是穿的一身紗衣，依舊是紗巾蒙面，不露崢嶸。

成茹嵐身為前禮部尚書家的千金，席間的都是認得她的，不過用紗巾，守住最后一點臉面罷了。

但沈龍娣卻不想給她這個臉面，她左右看著二人，心里已經是打定了主意。

“清平縣主，咱們可以開始了。”

倨傲的聲音響起，蘇朧煙正襟危坐，對著成茹嵐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