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朧煙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嗓子干的厲害,而且臉上,脖子上的皮膚像是被火燎過一般,滋啦啦的疼。
云裳端了綠豆湯進來,見蘇朧煙醒了,忙將碗放下,扶她起來。
“傾城呢?”
話一說出口,才發覺聲音沙啞,嗓子疼的要命。
“郡主在桂國公府,已經請了大夫看過了,受了熱,將養兩日便沒事了。”
蘇朧煙想要起身,但頭疼得厲害,復又躺下。
云裳端了綠豆湯過來,“大夫說小姐這是中暑了,要小姐醒了,多飲些綠豆湯的。”
云裳絮絮叨叨的說著,多虧了安非夜,不然真跪上一個時辰,大夫說便有性命之憂了。
如此一說,卻不知安非夜去了何處,問云裳,云裳支支吾吾的,只讓蘇朧煙喝完綠豆湯便端著碗匆匆出去了。
蘇朧煙已然是猜到,自己從床上下來,壓著頭上的不適走出房間。
現在的天已經是黑了,但風還是裹挾著熱浪涌了過來。
遠遠的蘇牧哲走過來,見蘇朧煙從屋里出來,忙快走了兩步,將她送回屋里。
“大哥,安非夜呢?怎不見他?”
蘇牧哲搖了搖頭,“今日他把你們從宮里帶了回來,沈龍娣同陛下鬧了半天,世子他又去了宮里,替你們受罰了。”
受罰?沈龍娣恨他們入骨,怎肯輕易饒了安非夜,況且這次沈龍娣罰的理直氣壯,任誰也沒法說什么。
蘇朧煙坐臥不寧,生怕安非夜那里吃了虧。
終是云裳跑進來說是安非夜回來了。
未等她出了屋門,安非夜便已經進來了。
蘇朧煙上下打量著他,但卻沒看出他有那里不妥。
“沈龍娣把你怎樣了?”
安非夜搖了搖頭,“有陛下在呢!她還不敢擅自做主,不礙事的,我同陛下的打小的情分,他也不會把我怎樣。”
但蘇朧煙如何肯信,既然是去了宮里受罰,便是輕罰,也不該如此了。
她越過安非夜,看向跟在身后的北柒,北柒一陣躲閃。
“北柒你說,不然云裳我便做主配給別人了。”
北柒怔了一下,他自然知道蘇朧煙是說著玩的,但他心里也是不愿意自家主子白白付出。
“皇后娘娘罰跪,主子不肯,陛下讓人打了三十板子。”
蘇朧煙的眼便濕潤了,這挨了三十板子還過來,跟個沒事人一般,他是自己忍受了多少?
“別撐著了,趕緊的回去上藥去吧!”
蘇朧煙推著安非夜讓他回去。
“你如何了?”
蘇朧煙搖了搖頭,她沒什么事,不過是白日里曬著了,歇了這許久已經是無礙了。
安非夜點了點頭,也并未多留,他剛挨了打,回來換了身衣裳便過來了。
安奕梟下手極為分寸,皮開肉綻的,卻并未傷到內里,所以現在安非夜已經感覺自己的衣裳沾在了皮肉上了。
夏日里衣裳薄,他怕再待下去,被蘇朧煙看著滲出來的血漬,會更加擔心。
夜深人靜,明月高懸,蘇朧煙沒有一絲睡意,她披衣起身。
現在府里頭極靜,夜里暑熱褪去,多了一絲清涼,蘇朧煙信步走著,心里多了些惆悵,照著今日的這番情景,往后沈龍娣定然還會再尋其他借口的。
所幸她過些日子,嫁到了江寧,離得遠遠的,縱然她要尋事也找不到自己了,但大哥,傾城還有茹嵐姐姐該當如何。
蘇朧煙正行著,便見著前頭一個清瘦的身影,負手立在高大的合歡樹下,看著便讓人心疼。
蘇朧煙慢慢走過去,蘇牧哲聽見動靜已經回過頭來。
“怎么就出來了?身子可是好了?”
蘇朧煙搖了搖頭,眼睛直直看著蘇牧哲。
“大哥是在為何發愁?”
蘇牧哲轉過身去,不讓蘇朧煙看到他的表情。
“大哥是在擔心茹嵐姐姐?”
蘇牧哲依舊沒有說話,但也算是默認了。
蘇朧煙長長的嘆了口氣,“茹嵐姐姐的心里大約是真的沒有大哥了,收到她的信,我當是茹嵐姐姐想讓大哥死心故意說的,但后來我仔細想過了,茹嵐姐姐大約是真的沒那份心思。”
蘇牧哲又豈能不知道,他在宮里見過她了,什么話都一并說開了。
成茹嵐便是求了恩典被放出了宮,她也無處可去,她的性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讓她找個不愛的人嫁了,還不如在宮里頭待著。
比起當時的蘇朧煙,現在她已經好的很多了,最起碼在宮里,除了皇帝,沒有人會去動她。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她便是心里有蘇牧哲,經過這么多事,她同他也不可能在一起了,蘇家當年的事同他們成家吳家都有關系,縱然蘇朧煙跟蘇牧哲沒有再追究,但總得說起來,蘇朧煙爹娘的死,他們也脫不了干系。如此,成茹嵐如何心安理得的嫁給蘇牧哲。
“大哥,你怎么便看不到身邊的人?”
傾城那般喜歡他,他怎么就看不到?
“不必說了,大哥這輩子便如此了,只要你能幸福,大哥對九泉之下的爹娘也算有了交待了。”
當真是惱人,一個襄王有夢,神女無情。一個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只可惜了傾城,那般開朗活潑的姑娘,不該受這些折磨的。
共看明月應如此。
此時宮里,那些下等宮女擠擠挨挨的都睡了,屋子里悶熱,成茹嵐出了一身汗,也睡不著了,只起身來到院外。
她剛被皇后召了過去,身上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才放了回來。
她不再是宮里頭的舞女,她被皇后派去清洗宮里頭的恭桶了。
吃苦受罪倒是不怕,只是她的這一身才華終是無用武之地了。
雖說這活是眾人避之不及的,但成茹嵐卻很是滿意。
如此一來,沈龍娣想不起自己來,便不用一直為難她了。
但到了凈房之后,成茹嵐卻發現,墻的那一邊居然便是關押安奕劍的地方。
成茹嵐嘆了口氣,何苦來哉。
為著那個位子,多少人前赴后繼,犧牲了多少人,散了多少的家。
若是沒有這些,該有多好,她跟蘇朧煙還在撥琴跳舞。
若是沒有,可惜沒有若是。
深深忘了墻那邊一眼,不知那邊的人現在可曾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