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任千羽就搬出了劉氏的房間,去了一個不是很大的隔間中居住。這個隔間,任千羽在任小妞的記憶中看到過,似乎在任父還活著的時候,她就是住在這里的。任父對任小妞真的很疼愛,不舍得女兒搬到西廂房去住,所以特意請人在他跟劉氏住的東廂房中弄出了這么一個隔間。
這個隔間雖然很簡陋,但看得出來任父的一片愛女之情。門簾是特意用的響響草制成的,哪怕過了數年時間,依舊能聽到悅耳的聲音。隔間的里面,入目的一件東西就是床,這張床也是任父找人特制的,仿照縣城中富家小姐的拔步床。不過,這張床的外形雖簡陋,但該有的還是有的,比如說梳妝臺——一個小桌子,一把小椅子;回廊——木板打磨的很光滑,可以確保就算是任小妞光著腳下床也不會刺傷那柔嫩的小腳丫;馬桶隔間——雖然不是隔間,但細心的任父讓人專門做了一個密封的小箱子,能確保異味不會刺激到女兒。
任千羽眼底涌上一抹羨慕,任小妞的日子雖然過得苦,還有不省心的老娘和哥哥,但她至少有一個將她視若珍寶的父親。而相比之下,她看似什么都有了,卻什么都沒有,甚至到了最后連身世都是假的。
“妞妞,娘一個人睡不著,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劉氏可憐兮兮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睡不著就瞇著。”任千羽很冷淡的說了句,然后直接打開被子躺了進去。
“妞妞——”劉氏還是不死心。
“你再這樣,明天我只能去找族長爺爺了!”任千羽冷冷的說道。
“我這就去睡!”劉氏被任千羽這話嚇了一大跳,立刻跑回炕上睡覺去了。
任千羽略帶幾分僵硬的勾了勾唇角:人啊……
任千羽不再多想,直接閉上了眼睛。如她所言,以后她會盡到一個女兒的責任,會每天管劉氏一頓飯吃,至于其他的,還是別想了,想多了,只會讓自己心疼。
任千羽以為在這個陌生的空間,陌上的拔步床上,她肯定是睡不著的,畢竟擇席可不是一個能馬上改掉的毛病!
什么?你說昨天?
其實昨天那真的不是睡,而是昏迷了!原主失血過多而死,她來了雖然不會死了,卻改變不了身體的虛弱,所以躺倒炕上之后,暈沉沉的腦袋就直接暈了過去,不給這個擇席癥發作的時間。
可今天不一樣了,吃飽喝足了,人也不是那么的暈,擇席這個時候不發作才是怪事呢!
但是,任千羽卻很震驚的發現,今兒這怪事真的發生了!
她蓋上被子沒多久,就在響響草那輕微的悅耳的碰撞聲中沉沉睡去。睡著之后的任千羽那一直板著的小臉一點點放松下來,最后唇角勾起了一抹真心而溫暖的笑痕。而這笑痕出現后,外面就刮起了徐徐清風,響響草穿成的門簾在這清風中奏起了輕柔歡快的樂曲,似乎是在為床上的小姑娘奏響催眠曲——任千羽家的房子已經有些老舊了,所以窗戶并不是很密封,清風才能那些破損的窗戶紙中穿過。
聽著響響草的聲音,劉氏將自己緊緊地裹在被子里,她的牙齒已經開始在打顫了:“不要,不要,不要來找我!”
第二天,任千羽一覺醒來才發現外面天已經大亮了。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當真在這張陌生的小床上睡了很久,很香,那種從心中升起的安全感當真是不可思議。
“妞妞,你醒了沒?”劉氏無精打采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不過很詭異的是,劉氏沒有進來,“野菜粥我已經熱好了,吃完了咱們就趕緊去鎮上。”家里已經沒有米面了,再不去,今天晚上就得餓肚子了!
“起來了。”任千羽打開了窗戶,看著外面燦爛的陽光說道。現在她心情好,所以不計較劉氏那死不悔改的稱呼了!不過當任千羽從隔間出來的時候,被劉氏此時的樣子給嚇了一跳,“你昨天晚上沒睡覺嗎?”
“我、我睡不著。”劉氏癟嘴很委屈的說道,“妞妞,你知道的,我膽子小,晚上沒人陪睡不著,今天晚上你回來睡好不好?”
“膽子小,練練就大了。你現在才三十五,將來還有幾十年的日子要過,我現在已經九歲了,能陪你的不過是短短幾年而已,所以趁著這段時間好好練練膽子,畢竟往后的日子,就沒人陪著你了!”任千羽盛了一碗野菜粥放在了劉氏面前,看到她那略帶驚懼的眼神,任千羽眼神暗了暗,“放心好了,那種草只要中過一次之后,就不會再有什么作用了!而且,雖然我看不上你,但我還不至于下毒毒死你,這樣我除了替你償命不會有第二個下場。”
“妞妞,娘不是這個意思。”劉氏訕訕的,端起野菜粥大口大口的喝起來。
任千羽眼底閃過一抹諷刺,劉氏到底是怎么想的,說實話,她一點兒都不關心。只要劉氏乖乖的,她會跟她做一對母慈女孝的典范。當然,若是她還是一意孤行的話,她昨日說的也絕對不會更改。
“記著我昨天說的話,我這人沒有別的優點,但說話算話這一點是絕對能夠做到的。”任千羽提醒了一句。
劉氏聽了這話有些莫名的抬頭:“什么?”
“裝傻嗎?”任千羽的臉色略帶幾分陰沉。
“我、我現在腦袋暈暈沉沉的,而且你昨天說了那么多話,我、我真的記不清了。”劉氏瑟縮的說著。
“好,那我就再說一次,以后我每天只管你一頓飯,你若是想每天都吃飽,那就管好自己的銀子。當然,這只是我的建議,還有,提醒你,我買回來的米面,你最好別動,尤其是別讓我知道你送給了你那個寶貝兒子,要不然,出了什么事兒,別說我這個當女兒的不孝。”任千羽眼神中閃過一抹冷漠。
“我、我知道了。”劉氏更加的瑟縮了,臉上的神情要哭不哭的,簡直委屈到了極點。只可惜,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任千羽一點兒都不動容。
“覺得委屈?”任千羽看著劉氏這樣,臉上的諷刺之色更濃。
“沒、沒有!”劉氏眼中含淚,咬著下唇說道。
“我不管你有還是沒有,我都可以告訴你,我問心無愧!你要知道,我才九歲,本應該是父母養護的時候,可是你呢?任劉氏,做你的女兒當真是這個世界還是那個最悲哀的事!”任千羽說完,直接站了起來,“我自己一個人去,你愿意什么時候去,就什么時候去吧。”
劉氏看著任千羽的身影,欲言又止,最終她低下頭開始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