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霖再次打來電話,問劉星然關于并購的進展。
“我已經去找了母親,不過目前她還沒有同意。”劉星然說。
沈澤霖沉默了一會兒,看來劉蕓蕓沒有這么容易答應,所以兒子應該為難了,他不禁心生愧疚。
“如果實在不好辦,就算了,我再去找其他公司,肯定會有人愿意接手。”
劉星然知道有些人正盯著沈澤霖的股權,想要趁機割韭菜,他不能眼看著沈澤霖的公司落入他人手里。
“我再去找母親談談,她肯定會同意的,這件事對雙方都有好處。”劉星然安慰他說。
“嗯,那我就安排人準備相應的手續了,我的大部分股權目前不在我名下,由基金公司代持,所以也要提前和他們溝通。”
劉星然之前沒聽他說過代持的事兒,于是問他大概什么情況。
沈澤霖訕訕的說:“之前夏怡逼得緊,要我把一半的股權轉讓給明月,所以沒辦法,我只能先把大部分股權通過第三方代持的當時轉移出去…”
劉星然聽了之后,感到無語。同樣是孩子,兒子和女兒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差異,他想不明白。
“那你把股權賣給我,夏怡會同意嗎?”
“我會把剩下的股權轉給她,這樣她應該就不會鬧了。”沈澤霖這次也是決心要跟夏怡做個了結。
“那你現在準備準備吧,下次咱們簽署收購合同的時候,你同時把剩余的股權轉讓給她。”劉星然說道。
劉星然其實怕他再變卦,這樣夏怡就會一直糾纏不清了,夏明月的處境就會更加尷尬。
沈澤霖尷尬的說:“你放心,這些本來就是準備給明月的,這次一定會給。”
劉星然受不了沈澤霖對夏明月如此冷漠,就是因為有這樣的父親,夏明月才遲遲不愿清醒,所以他忍不住要把這件事跟沈澤霖說開。
“你知道明月在巴黎吧?她病得很重。”劉星然說。
沈澤霖愣了一下,他心里沒怎么關注過明月的情況,連她去巴黎的事兒都不知道,現在兒子提起來,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知道她生病了,但是她怎么去找你了?肯定是夏怡這個女人…”沈澤霖一提到夏怡就生氣。
劉星然平靜的說:“她病的嚴重,我接她來巴黎治療,但是一直沒有效果,你知道為什么嗎?”劉星然故意問道。
沈澤霖怎么可能知道為什么,他也不關心。所以電話里只有沉默。
“因為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知道了有一個拋棄自己的父親,和一個低三下四的母親,她不愿意面對過去,所以才一直沒有清醒過來。”劉星然憤憤不平的說。
沈澤霖無言以對。他從來沒有想過,夏明月的心里還有這些故事和陰影,他從來沒有把她當作過自己的孩子,所以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
劉星然準備繼續說下去,“每個孩子都應該是因為父母的愛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他們是無辜的,應該得到幸福,如果你不能給她幸福,為什么要帶她來到這個世界呢?”
沈澤霖感覺自己被觸動了一下,他忙于應付各種明爭暗斗,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是你們牽著她的手帶她來到了這個世界,然后又狠狠地將她拋棄,她才會這么痛苦,內心才會這么分裂,才抑郁,自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愿意醒過來。”
說到這,劉星然感覺自己的心也像被人用力拉扯一樣,疼的眼淚都出來了。
沈澤霖木然的站在原地,手里拿著手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覺得自己的三觀發生了動搖,這真的是自己干的嗎?對待自己的孩子如此殘忍?
從劉星然嘴里說出來的真相讓他有點不敢相信,他不忍心再繼續想下去了…
過了好久,劉星然才緩和一些,接著說道:“你最好來看看她吧,向她道歉,向她贖罪,讓她知道自己被父母愛著,讓她早點醒過來吧,就當我求您了。”
劉星然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便把電話掛斷了。
沈澤霖覺得自己簡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震的七零八碎。
劉星然的話像是一盆涼水,把沈澤霖從睡夢中澆醒了。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也不完全是對的,至少關于夏明月,他是錯的。
確實是他在婚后跟夏怡發生關系,才有了夏明月~
確實是他在夏怡帶孩子來相認的時候把她趕出了家門~
確實是他將夏怡送到了監獄,而沒有去考慮這個孩子該如何生活~
是他在孩子失蹤以后二十年都沒有去找過她~
無論他承不承認,他都是她的父親,但是卻從來沒有盡過一個父親的責任。
而劉星然的話,讓他認清了這個事實。
所以,沈澤霖連夜趕到了巴黎,他決定提前把股份轉移給夏明月,彌補自己所犯下的罪。
他按照劉星然說的地址,找到了夏明月。
看到沈澤霖,夏怡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沒想到他竟然會親自過來,所以不知道是何居心。
“我是來看明月的。”沈澤霖雙眼浮腫,看起來有些憔悴。
夏怡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冷冷的說:“這不像你的風格呀?有什么事跟我說,明月不想看到你。”
沈澤霖對夏怡的冷漠早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從包里掏出來兩份合同,說:“對不起,答應你的事情拖得太久了,我想盡快把股權轉讓給明月。”
夏怡聽完還是挺震驚的,感覺沈澤霖像是變了一個人啊,不僅沒有記仇,還主動以德報怨,這太反常了。
她接過合同看了看,13%的股權轉讓給明月,比例挺低的,她冷冷的笑道:“不是說好的一半嗎?就這么點?”
沈澤霖趕忙解釋說:“公司出了問題,股價下跌,沒辦法,只能把50%的股權賣給別的公司了,現在我手里只有這么多了,全給明月了。”
夏怡半信半疑的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該不會是為了讓她收手,臨時想出來的招數糊弄她吧?
“不妨跟你說實話,我對你的股權已經沒有興趣了,”夏怡繼續冷漠的說,“本來之前是明月想要,現在你看她這個樣子,什么都無所謂了,所以你不想給的話可以拿走。”
沈澤霖這次是真心想讓轉讓股權的,所以夏怡說的話也沒能阻攔他的決心。“無論你相不相信,我是真心要把這部分股權給明月的,這是我欠她的。”
說完,沈澤霖愧疚的低下了頭。夏怡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從前自負的、驕傲的、從不認為自己是錯的沈澤霖已經不見了。
夏怡雖然不知道他發生了什么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這次是真心的。所以夏怡也坦白說:“既然你真心要給,那我就替明月收下了,但是我要告訴你,你公司現在的情況已經跟我沒關系了,我只是在開始的時候曝了一點消息,后面真的跟我沒關系。”
沈澤霖也知道她也沒有這么大能耐,可以在資本市場呼風喚雨、為所欲為。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這件事跟你沒關系,”沈澤霖說,“讓我見見明月吧,我想看看她。”
這是沈澤霖第一次主動想要跟夏明月見面,想要表達他的關心。
夏怡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應不應該讓他們見面,畢竟明月就是因為他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只是表達我的歉意,希望對她的病情能夠有所幫助。”沈澤霖看出了夏怡的猶豫,所以解釋道。
聽他說完,夏怡決定帶他去見明月。
沈澤霖來到病房,看到夏明月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窗前,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窗戶,不知道是在看風景還是發呆。
她的背影看起來更加瘦弱了,看起來比年輕時候的夏怡都更加弱不禁風,讓人不自覺就心生憐憫。
沈澤霖真的覺得后悔了,他不忍審視自己的過去,無法想象自己能對一個孩子這么殘忍。他輕輕的走過去,在夏明月的對面坐下,低聲的說:“明月,對不起,是爸爸做錯了,請你原諒我吧。”
說完,老淚開始縱橫,一發不可收拾。
夏明月仍然面無表情,也沒有看他一眼,就像什么也沒有聽到一樣,整個人漫無邊際的游離。
沈澤霖終于知道劉星然為什么非要讓他來看望她了,這是為了讓他找回自己的良心,彌補自己的罪過啊。
他此刻覺得自己還沒有孩子懂事,劉星然都能放下二十年的恩怨,接手他的公司,原諒他的過去,這需要何等的勇氣!
他面對著夏明月,深深地覺得懺悔。
夏怡也在一邊默默的流淚,她恨了一生的男人,在這一刻回了頭,所以她也覺得釋懷了,人生仿佛找到了突破口,這盤棋總算是要有個結局了。
夏怡走到女兒的身邊,輕輕的握著她的手說:“明月,爸爸來看你了,爸爸知道錯了,媽媽也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們吧。”說完又哭了出來。
也許夏明月真的聽到了,也許只是受情緒感染,總之,夏明月的眼角也濕潤了。她繼續望著窗外,眨了眨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