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一點點遠去,她才意識到,那香軟的記憶在走路了,她已然離開了所謂的家鄉,車窗玻璃上是泛著寒冷的,她伸手,剛好火車過一個隧道。周遭漆黑的一大片,什么都看不清。
其實馮老太爺走得不安祥,聽說是被氣死的,但也有人說是被活生生打死的。在這樣落后的,接軌一半不到的城鎮,這還很正常的。
他們保留著那些丑惡的發臭的根深蒂固的思想,舉起了手中的毛瑟槍,把無辜的人萬箭穿心,又用著手機去歌頌那些白云藍天的自由,將網上的弱者奉上保護的神壇。
一團麻線亂七八糟的的不打緊,只要沒落自己身上就好,燒到自己身上,那定是這輩子吃吃苦頭,下輩子享清福。
馮樂薇很不喜歡,每一寸土地,每一口空氣,都讓她惡心想吐,寒冷的冬天,濕熱的夏天,那些碎片扎得人喘不過氣。她又迷戀這里,這里是困住她的鄉土,也是給過她金色麥浪,皎皎明月的家園。
很多時候,她都在崩潰。
可是啊,她沒有勇氣折磨別人。
也無法直視猙獰的傷口,血紅的肌肉。
她是個懦弱的無能的人,狠不下心來,只能一遍遍死在痛苦的記憶里,用眼淚哭訴抱怨,然后嗚咽著扇自己巴掌,再爬到窗口,微涼的風吹過,她好像能呼吸,貪婪吸取,卻發現不過是片刻麻木。
現在她又走進了,這是不好的地方。可是抱著不可言說的僥幸心理,她還是來了,然后自甘墮落下去。
好在她最后還有一絲人性,還有一絲自救的本能,她逃開了朝自己撞來的列車,劫后余生卻也發不出一個詞的音節。
喉嚨是被人操控牽制的位點,她張嘴,吐不出話,也發不出聲。
太討厭了。
為什么,她總是這樣苦。
故土的氣息開始消失了。
列車要開了,寒風刺骨。
她沒有行李,軌道的風,列車員的提醒。
她向前看,風卷起頭發,打在臉上,冰冰涼涼的肌膚,好像會下一場大雪,埋掉自己的手,吞掉軀殼。
但是,這兒是沒有雪的。
也許會有冰雹,零零散散掉下來。
砸破車玻璃,洇濕僵硬的棉被,凍僵蠕動。
她沒有回頭,走了上去。
車開了,一切都結束了。